沐浴在安森的目光裡，羞恥和懊惱、鬱悶和焦慮、憤怒和無奈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一下擊中安妮的鼻子。
微微發酸。
“抱歉。”安妮慌亂地低垂視線，都怪今晚的夜色，人在午夜時分總是更加脆弱，一不小心就暴露軟肋。
“我，呃，抱歉，今晚完全是我的錯。”
“最近一段時間，所有事情熙熙攘攘地堆積在一起，學校、工作，還有……還有家裡的一些事，我哥哥……以至於生活完全不規律，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怎麼了。”
欲言又止、含糊不清。
但安森還是明白了——
他又不是真正的二十歲年輕人，皮囊裡麵的蒼老靈魂經曆足夠多事情讓他明白身體狀態失衡的後果。
他能夠感受到安妮的自責，他沒有讓安妮繼續說下去。
“這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
安妮依舊低垂眼睛回避視線，她此時真的不想麵對安森，恨不得鑽進地洞裡；但她真的沒有力氣。
“我是認真的，這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
安妮終於抬起眼睛，話語在舌尖打轉，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隻是輕聲說道，“我想洗澡。”
安森輕輕頜首，“你去洗澡，那我就先回去了，盧卡還在外麵等著。我想，他比你更想儘快脫掉那件T恤。”
噗。
安妮嘴角輕輕一扯，卻因為失血過多很快就平複下來。
安森保護著安妮站立起來，儘管沒有直接出手攙扶，但還是張開雙臂環繞在側，護著安妮前往浴室。
安妮的腳步沉重而緩慢，每一個腳步似乎需要消耗身體的全部能量，瘦弱的肩膀似乎隨時可能被黑夜壓垮；但她依舊緊咬牙關，倔強地依靠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前行，緩慢但始終不曾停下。
一直到浴室。
安妮終於停下，轉身就看到了安森的胸膛。
“嘿，送到這裡就好了。”安妮扯扯嘴角開了一個玩笑。
安森往後一讓，拉開距離，“安妮。”
安妮抬起頭。
安森，“你還好嗎？”
有那麼一刹那，安妮微微一愣，然後嘴角的笑容就這樣綻放開來，宛若曇花在夜色裡傲然盛開一般。
“是的。”
安妮還想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沒有能夠找到線索。
“謝謝，安森。”
深呼吸一口氣，又重複了一遍。
“謝謝。”
千言萬語濃縮成為這一句話，她想了想終究沒有能夠找到更好的話語。
於是，朝著安森展露笑容，“離開的時候麻煩關門，還是……”
“謝謝。”安森搶答，“你已經說了不止一遍兩遍，謝謝說多了就變成了抱歉，但你不需要感到抱歉。”
然後，安森轉身。
安妮一愣，連忙進入浴室，快速開門又快速關門，嚴嚴實實地把一切視線阻隔在外，掩飾自己的狼狽。…。。
安森已經到門口的腳步微微一頓，他聽到了浴室的聲音——
淋浴頭水聲。還有壓抑的哭聲。
儘管捂住嘴巴，儘管水聲乾擾，依舊能夠聽到隱忍的哭聲。
下意識地，安森就轉身回到房間裡，卻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既然安妮不希望被發現，也許他就應該假裝沒有發現，留下一些私人空間。
有時候，比起陪伴來說，就是需要一些獨處時間和空間。
在原地停留片刻，安森終究還是沒有繼續留下來，轉身離開房間，為安妮關上門，再次朝電梯邁開腳步。
回到車裡，安森一眼就看到盧卡斯已經脫掉了T恤，並且車廂裡完全看不到影子，這讓安森不由好奇。
“T恤呢？”
盧卡斯額頭的青筋繃直，“安妮呢，她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