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數次欲言又止,這模樣被李太後留意到了。
等他告退後,李太後隻覺得這孫兒今日心事重重,渾不似之前那幾日裡口若懸河眉飛色舞。
一日無話。
到了黃昏時分,朱翊鈞早早去慈寧宮把今日的晨昏定省完成,回來路途之中,卻遇到了準備過去問安的朱常洛和王安。
父子相遇在乾清宮西麵,朱常洛自然行禮。
朱翊鈞卻有些排斥地退開了一步,警惕地問道:“聽母後說,你之前是被魘住了?”
“回父皇,是的。幸得皇祖母賜經,這才醒轉。”
朱翊鈞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著:“有母後賜經鎮壓才醒轉?”
“……是昨夜亥時才醒的。”朱常洛琢磨著他話裡的意思,隻如此回答。
“哼!平日裡少耍弄些心機,心性純善坦蕩又怎會被邪物侵身?”
“兒子記住了。”
朱常洛平靜地回答,看著朱翊鈞的眼神也很平淡。
邪物侵身?嗬。
這種眼神讓朱翊鈞很不舒服,仿佛已經被他料中心裡所想一樣,又有些不值一哂的意味。
“去吧!”
朱翊鈞揮了揮手,禦輦錯開。
本來是目不斜視看著前方的,但見這兒子一旁行禮已經低下了頭,朱翊鈞又偏頭望去。
這時朱常洛又已經直起了身子,正望著他。
朱翊鈞心頭微慍,這禮也行得忒隨意了。
再沒走進步,又聽得身後已經響起漸遠的腳步。
朱翊鈞回頭看去,果然是那小子已經轉身往慈寧宮走去。
竟不是好生行著禮等自己遠離!
果然大有可能是真的沾染邪祟了,要不然豈會如此乖張無禮?
懷著心事,與皇貴妃母子一同用著晚膳時,忽然聽得慈慶宮掌事太監來請,說是奉太後娘娘懿旨,有要事請皇帝移駕相商。
朱翊鈞大為意外。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太後主動叫過去說有要事了,而且看起來還挺急。
一時之間,朱翊鈞沒有多想,立刻就動了身。
等到上了禦輦,他才忽然想起來:如果有什麼要事急事,之前他去問安蒙了召見時怎麼不說?
是那小子去問安之後!
“皇長子還在慈寧宮?”朱翊鈞開了口。
“回陛下,是。”
聽到這回答,朱翊鈞垮起個臉。
病剛好,又在鬨騰什麼?難道邪物作祟狂性大發了?
“慈寧宮內可有異樣?”
“回陛下,沒有。”李太後宮裡的老太監有點奇怪皇帝為什麼這麼問。
朱翊鈞不再多話,臉上陰晴不定地坐在禦輦上。
翊坤宮距離慈寧宮倒不算遠,進了宮門之後,隻見那老太監在前麵引路:“陛下,在佛堂。”
朱翊鈞更奇怪,同時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佛堂之中,菩薩麵前,想必縱然有什麼邪祟也不敢放肆。
到了佛堂之中,那逆子果然在,而且跪在菩薩麵前,李太後則坐在一旁,撚著佛珠低聲吟誦。
她的臉上,也有驚疑不定,還帶著濃重的憂慮。
“母後,喚皇兒前來,是有何要事?”
李太後睜開了眼睛,先看了看那邊跪著的朱常洛,而後才看向朱翊鈞,又對其他人吩咐道:“你們退下吧,佛堂左右,不要留人。”
“是。”
朱翊鈞眉頭微蹙,這是屏退奴婢、讓人不要聽的意思。
看了看朱常洛的背影,他心裡打起鼓來:莫非母後要說的是有關立儲的事?
這逆子又進了什麼讒言?
沒想到李太後卻從旁邊拿起一張紙來:“這三人,皇帝聽說過嗎?”
朱翊鈞疑惑地接過來,入眼有些熟悉。
這不正是那逆子臨摹自己筆法的筆跡嗎?
上麵寫著三個人的名字和籍貫。
徐光啟,南直隸鬆江府人氏。
袁崇煥,廣東廣州府東莞縣人氏。
盧象升,南直隸常州府人氏。
他沒聽說過這三個名字。
“母後,這三人是?”朱翊鈞莫名其妙地問。
“皇帝知道這三人嗎?”李太後盯著他,目光極其銳利。
朱翊鈞被看得有點心裡發毛,搖了搖頭。
李太後緩緩地點了點頭,而後說出讓朱翊鈞渾身一震的話。
“那便好!既然如此,還請皇帝安排口風嚴、懂規矩的奴婢派人暗中尋訪此三人。有名有姓有籍貫,應當不難找。在查得確有此三人之前,常洛先移居慈慶宮齋戒禮佛,進學延後再辦。外臣若有疑,我自會發一道懿旨,言明是本宮意思!”
語氣態度,儼然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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