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萬不能再等了!”蕭大亨再次勸道,“國本大事、礦稅之禍、三殿三門大工、三軍犒賞,若一件都不能辦妥,轉眼彈章畢至啊!後三者更難,國本大事既有百官哭門,群情鼎沸一觸即發,反倒隻需陛下一道明旨!如此,既撫群臣,又釋朝野之疑。而閣老威望既振,其他事便好辦了!”
沈一貫左思右想,最後終於點了點頭:“言之有理。無論如何,群臣知道陛下終歸會尋理由。內閣上不上題本,冊立遷延之過這頂帽子還戴不到我頭上。柔懦而不敢具本奏請,那才是內閣之過!”
“閣老想通了!”蕭大亨大喜。
“播州既平,人心思定,便以此為由吧!”沈一貫下定了決心,“我不日便上題本!”
沈一貫還在擬題本,當天黃昏前就又有明文敕旨來。
“……田公公,這不合規矩。”沈一貫聽完旨意,震駭莫名地看著田義,“皇長子陪祭太廟?”
“怎麼不合規矩?”田義問了一句。
沈一貫瞳仁收縮,斟酌著言語。
皇長子怎麼突然病好了這種事可以不論,關鍵問題在於祭祀禮儀。
皇長子是恭代皇帝主祭還是陪祭,未行冠禮沒有合乎儀製的祭服,那也有折中的法子。
關鍵問題是……大明的過去,除了皇帝本人,被遣去代祭的皇子,要麼是名分已定的皇太子,要麼則是名分已定的親王。
這親王代祭,還隻有明初時才有。後來親王冊封行了冠禮之後就要之國就藩,哪裡還有代祭的機會?
現在皇帝竟然明旨讓皇長子去代祭,還隻是陪祭,會引發哪些猜想,沈一貫都難以想象。
他想起如今形勢,不再猶豫地搖了搖頭:“此亂命也!臣不敢奉詔!”
田義很意外沈一貫這回的堅決與強硬。
內閣,是可以封駁皇帝旨意、拒不執行的。
上一次內閣動用封駁權,還是前年趙誌皋為了保護知縣樊玉衡,迫使皇帝處罰樊玉衡的旨意一日重新擬了三四回,最終讓樊玉衡全身而退。
而那一次之後,趙誌皋也徹底進入了“病癱不能理政”的狀態。
現在沈一貫居然也這麼做了。
“殿下尚未冊立行冠禮,祭服不具,此其一;祭祀儀製繁縟,殿下恐未曾熟習,有失儀之憂,此其二;吉日將近,殿下不能依製足日齋戒,此其三;祭前齋宿於祭所,殿下名位未定儀製未明,諸事難備,此其四;陛下諭令定西侯代祭太廟,皇長子雖未冊立,然無論如何也不能屈居定西侯之下為陪祭,此其五!”
沈一貫迅速說出五個理由:“煩請公公呈稟,有此五不妥,臣不敢奉詔發報六科禮部遵行!”
“……好,咱家這就去回稟。”
田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這次倒是話裡話外都想督促皇帝給個準話,儘管皇長子要參與祭祀的話就要出宮,是個讓外臣接觸到皇長子的難得機會。
相比這一點,沈一貫似乎更傾向於選擇讓皇長子不參與這次祭祀,而是換一個方式,把名位定下來。
田義出去後,沈一貫感覺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險。
在他看來,皇帝又在模棱兩可。看似安撫群臣,卻讓皇長子未來的身份更加撲朔迷離。
這是不是也是一種試探?
皇長子已經快二十了,冊立且不說,這個年紀仍未冠婚就聞所未聞。
這國本之爭的終局,沈一貫既然不像趙誌皋一樣去意已決,就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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