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門外這條街上陡然擁過來許多人,高淮這才有點慌,但神情和聲音依舊狠戾:“你們都想造反?!”
——
朱常洛依然一臉莊肅,向大明列祖列宗祭告。
所祈所盼,無非國泰民安,內無災禍,外無患亂。
“拜!”
聲音一出,殿內殿外齊齊跪拜,位序規整,氣氛莊肅。
……
“殺!”
東羅城的這條街亂做一團,你推我搡,層層包圍。
“打死他們!”
“仗勢欺人的狗奴婢,扒了他這身皮
!”
“萬歲爺開恩,已經下旨撤了他,不用怕他!”
“殺啊!”
——
“冊立大典禮成,臣等恭賀太子殿下。”
午門前麵,沈一貫領銜,在太子冊立大典的禮儀之外加了這個環節。
“辛苦列位臣工了。孤還要回宮謁告父皇和皇祖母,伱們……”
他仿佛有些不自在,沈一貫起來之後才彎腰再說道:“還請太子殿下麵奏陛下。冊立大禮既成,後日九月初一,禪位詔書及殿下登基詔書之事,臣等亟待聖斷。”
“孤記下了……”
朱常洛似乎不方便現在就和他們多交流一般匆匆回宮,隻留下一群老狐狸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在太監和護衛的簇擁下走入宮門。
午門雁翅樓上禁宮護衛目不斜視,天街兩旁錦衣護衛漠然靜立。
……
山海雄關內,喊殺聲喧鬨嘈雜,但關城城牆上的守軍漠然視之。
消息傳到了邢玠這裡,他聞訊歎了口氣。
自作孽不可活。
他的親兵,是要應對更大亂子的,不是要用來保護這親自去斂財的閹宦的。
“讓他們去。打死人的,自要先押起來。”
“標下領命!”
群情鼎沸,總督標兵到時,那家夥還有沒有一口氣在,隻看他的造化了。
隻是不知這裡的變故讓京城裡那一位剛剛受冊、將要登基的嗣君那裡,會如何處置。
邢玠有些不想管遼東這爛攤子了,幾年來不知換了幾個總兵官,越換越亂。
——
朱常洛進入了宮門,換上了新的表情。
“為什麼沒有先把草稿送進來?”
田義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低著頭邊走邊回答:“臣問過了。沈閣老說,景泰年間雖以太上皇帝之禮恩待英廟,然大明開國以來,尚未有過內禪大典。儀注條陳、詔書文辭,事關重大。為免後世妄加揣測,故懇請麵陳聖斷,他們才好奉旨見諸筆墨。”
那是今天一早呈進宮的題本,懇請召開一次專門的燕朝。擬請列席的,就是當夜入過宮、除了已經奉旨蒙恩榮休離京的趙誌皋的另外十三人。
回想著午門外沈一貫加的戲,朱常洛內心凝重。
理由罷了。
田義也懂,低聲說道:“殿下,陛下龍體未愈,豈能輕易滋擾?縱是聖母皇太後降下懿旨,殿下則要直麵群臣考較了。”
他的話說得很直接,朱常洛臉色陰沉:“就不能傳諭出去,令他們先擬出來再說?”
“殿下,臣直言,他們又會先懇請賜下那幾句明文聖旨。又或者推脫申閣老、王閣老尚未抵京,等他們入了閣再共擬更適宜。”
朱常洛輕哼了一聲:“反擊倒是快。借這大事,給孤一個下馬威嗎?”
這些動作,當然就是表達不滿,甚至隱隱帶著威脅,表麵上卻挑不出什麼毛病。
殿下,您也希望登基大典順順利利吧?
申時行、王錫爵來了,皇帝當年的老臣,要不要當麵謝謝恩,敘一敘舊,探望一下如今這種狀態的皇帝?
再一起當麵請示這禪位的原因是什麼,遣詞造句該怎麼來,殿下希望到時候群臣與皇帝怎麼當麵交流?
如果隻是太子奉聖旨、懿旨直接與群臣商議,那無非就要考慮順從他們的一致利益了:申時行和王錫爵回來之後,在具體職權上、上下位次上,得通過包含了施政綱領和一些善政、恩赦的登基詔書,讓如今在朝的這些重臣把威望安到他們自己頭上。
不順從,就乾脆拖,拖到那個爭執不休、需要請皇帝當麵聖斷的局麵。
正式成為太子的朱常洛心藏慍怒,趕到山海關的駱思恭也懵了。
他麵前是一個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