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國公,他們在門洞裡聊幾句比左掖門那邊更無顧忌。
張維賢想起來那天晚上的壓抑,可那天晚上是以為皇帝要駕崩了才那樣,今天……
“要議登基大典,我們也來,不就是安排誰祭祀哪裡,誰持節嗎?”
張維賢覺得隻是分工。
最前麵的老頭徐文璧輕歎一聲:“閉嘴吧。到了殿下麵前,他們商議時不言不語就是。”
老中青三代國公走出了門洞,見到文臣們在左掖門那邊等著他們。
文華殿更靠近左掖門,今天哪些人是主角也很明顯。
“太子升座,眾臣入拜!”
朱常洛已經提前到達這裡,文華殿他不陌生。
之前的講筵在這裡,大前天的冊立大典也來到了這裡。
現在仍如那夜一般,兩側分立。
他們行了禮之後,朱常洛開了口:“諸位都是柱國重臣,是孤的老師。今日恭代父皇聽議大典儀注及詔書事,奉父皇旨意,眾臣賜座商議。”
“臣等叩謝陛下恩典,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虛空謝完朱翊鈞的恩典,他們落了座。
田義他們又站在了三個國公這一邊,劉時敏站在寶座後麵一側好奇地看向諸位重臣。
“太子殿下!”沈一貫坐下之後又先站了起來,“臣與禮部商議月餘,內禪暨登基大典儀注並禪位詔書、登基詔書三事,均感未有成例,不敢妄自草擬呈奏。今太子殿下代陛下聽議,不知陛下可有旨意,讓臣等無有疑慮、從速擬就諸本?”
徐文璧心裡一緊:臣沒有疑慮,沒有!
不過擬儀注和詔書這些事與勳臣無關,乖巧坐好。
而後隻見朱常洛點了點頭,先起身,往北麵彎了彎腰,然後轉身:“父皇手諭:卿等有何疑慮?”
聲音回蕩,效果是文臣班列和武臣中的徐文璧、朱鼎臣都迅速離座跪了下來。
徐文璧和朱鼎臣說道:“臣無有疑慮。”
李戴、陳蕖、田樂、楊一魁、溫純、範侖、鄭繼之:“此事該禮部奉旨擬就,臣未見本,不敢妄言。”
張維賢:???
不是不言不語嗎?
此時他慢了半拍,才想起來那是聖諭,要跪聽回答的:“……臣無有疑慮!”
沈一貫、餘繼登、蕭大亨跪在地上還沒說話。
看著文華殿的地磚,沈一貫知道太子仍站在前方不遠處,而自己跪在地上低著頭。
他還不是皇帝,但他將是皇帝,此刻以太子身份代表皇帝。
“臣躬讀手諭!”
沈一貫抬起了頭,看著田義拿到他們麵前的那張紙。
上麵確實是“卿等有何疑慮”幾個字,就像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樣,不是用朱筆寫的,是用手指寫的。
不像那天那麼潦草了,但筆法是皇帝以前禦劄和朱批的筆法。
朱常洛又轉身往北麵行了行禮,然後坐了下來,笑容和煦:“坐下來說,都坐下。總要知道列位重臣的疑慮在哪裡,父皇才好聖斷。”
沈一貫默默起身,緩緩坐下,看著田義回去的背影。
已經跟他說過,但太子現在明知故問,那就是不認同他的說法。
而擺在沈一貫麵前的問題是:到底隻是太後和太子不認同他的說法,還是皇帝當真不認同他的說法?
這祖孫三代之間,那一天一夜宮禁之中的真實隱秘,他們當夜既然選擇了順水推舟,如今難道要不顧嗣君的顏麵、違抗太子恭代聽議的聖旨、堅持到皇帝麵前當麵商議?
現在當然可以說出疑慮在哪,但焉知沒有第二份手諭?
“沈閣老?大宗伯?大司寇?”朱常洛謙虛地問出口,“是三位有什麼疑慮嗎?孤代父皇聽著。”
田義繃住嘴角,陳矩一臉理所當然,成敬的眼神很玩味。
原來太子殿下是這樣準備的。
而聽太子單獨地點出他們三人,徐文璧偷偷看了一眼朱常洛,再偷偷去看沈一貫的表情。
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