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大半生,最簡單最充實的似乎是最初做官那四年。
當初,東阿縣政都快荒廢了,縣城的城牆也倒塌多處。
他修縣衙、修城、修橋、建驛館、修渠,都是自己帶頭動手,沒有攤派什麼徭役。
賦稅征收,過去都是鄉裡大戶代收。
他知道這裡麵的厲害之處,畢竟他就是出身貧苦農家。
他搞了個大櫃子,讓百姓自己把該繳的印錢包好放進去,然後再點清後一起交給大戶。
不算破壞了舊規矩,也沒讓大戶借機搞鬼。
東阿在交通要道上,那兩個驛館過去雖然荒廢了,但負擔驛館供給的馬戶仍舊要交錢、應役。
他又改了規矩,讓馬戶隻出確實該出的錢,驛館的管理則用了專門的驛卒。差旅迎送,都遵條例。想享受特權的,都要擔心他簽發的名姓牌。
他把那些在
縣衙沒什麼用的隸卒都遣散了,告訴百姓若要告狀,就自己拿著簽押去把人拿來,不派衙役去拿。
結果也沒人敢見了簽押而不來。
因為人人都知道,他田樂是會親自上門去拿人的。
這種事有過一次例子就行了。
那個利用人員往來交接大多不會細細檢查的漏洞假刻印符售賣謀利的人,就是田樂一個人冷不丁突然跑到他家,關上了他家的門查了個人贓俱獲。
所以他令行禁止。
那四年,他確實改變了東阿縣。
後來,他就沒能再改變任何地方。
也許鬆山新邊算得上一處。
但田樂不知道,二十多年後的鬆山新邊會不會像如今的東阿縣一樣又變回去。
今天,他卻突然看到嗣君拿出那樣的白話詔書。
這讓他想起自己當年用大白話告訴鄉民怎麼做的日子。
而今非昔比,朝堂上的諸多事情他看得更分明。
嗣君在藏拙。
他為什麼藏拙?無非是知道積弊已久、“賊勢”猖狂罷了。
他還想替張居正平反。
但他要借皇帝病癱後的追悔來行事、釋放風向試探、尋找有誌忠臣。
國泰民安、繁榮昌盛,田樂還不確定嗣君知不知道有多難,知不知道這得再打一次江山。
萬曆八年,張江陵開始要在整個大明清丈田土。
他巡按蘇州、鬆江二府,那時候他就懂得了這非得再打一次江山。
這當然很難,所幸他也不無積累。
今天文華殿中嗣君起身給他作了一個揖,田樂願意試一試。
夜已深,他眼中映著燭火,朱常洛眼中也映著燭火。
在明末的黨爭和亂政裡,到底埋葬了多少這樣的忠良,澆涼了多少人的熱血?
青史上的春秋筆法到底隱去了多少人的名姓?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既然將為帝,就會聚起這些火,燃出個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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