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過這個規模的,大多是宗室、勳戚、重臣。
這些人,是皇帝能夠輕易薄待的嗎?
田樂在沉默中看著皇帝:怎麼辦呢?怎麼才能一步步走到官紳需要一體納糧那一步呢?
王錫爵在沉默中站了起來:“陛下,若說開源,如今唯有從鈔關、番舶、商稅入手了。”
朱常洛看著他,沒有直接答複,而是問道:“沈閣老、申閣老以為如何?”
這個部分被提出來,實在不意外。
不能掠之於民,不能動天下士紳,自然隻能苦一苦商人。
而鈔關和市舶司、月港抽分,商稅,這些確實不是賦役優免的範圍。
皇帝沒有動最核心的部分,動一動後來才發展起來的這部分利益,朝堂百官總算也有個說辭。
朱常洛也接受這種中庸選擇。
何況:想要用商人,那就需要讓這個群體更加明白,到底是誰在壓迫他們。
當然不能是皇帝了,皇帝已經拉攏晉商搞了個昌明號。
皇帝在天下士紳麵前都是弱勢群體。
如果商人們打不過士紳,那自然就該加入皇帝這邊了。
相信他們屆時會拿出與士紳有關的海量內幕、線索、證據。
朱常洛很輕易就把局麵引導到了這裡,實在沒人能想到皇帝會把“低賤”的商人看得這麼重。
“因朝鮮之役,月港暫閉,至今未開。”沈一貫已經在躬身回答,“若要從嚴征收鈔關、番舶、商稅,既要再理職差,也宜再開月港。”
“……臣附議。”申時行稍顯疲憊地起身作答。
隆慶開關後,月港收上來的銀子一年最多也不過三萬餘兩。
但這樣一來,不少海商至少不至於有犯禁走私之嫌。
也代表了朝廷的一個態度。
朱常洛點了點頭:“去歲八大鈔關總進銀三十四萬三千七百二十九兩,番舶抽分計七萬六千二百九十四兩,商稅總計十五萬兩千一百七十八兩。”
大家已經對他這麼熟悉諸多數字麻木了。
隻聽朱常洛繼續說道:“其中雖未包含礦銀,然朕查了查,每年奏報的這這些項歲入變化不大。父皇向諸省派出礦監稅使,雖有些搜刮,卻也有了每年三十餘萬兩的歲入。至於他們搜刮之多,八九倍於此。即便刨去礦銀及直接搜刮自百姓的銀子,大明這幾項歲入該是多少,朕心裡有筆賬。”
他一一望去,緩緩說道:“再開月港,準。先嚴行鈔關及番舶抽分,商稅征繳。吏部、戶部、都察院、地方,都有事情要做。朕隻想知道,如今隻苦商人,民心會不會有變?”
“……臣自當勉力安撫。”
沈一貫還是這句話。
雖然不是向官紳最核心的賦役優免上動刀,然而如今能獲得路引、行商四方的,又有幾家與官紳毫無聯係?
至於鈔關、市舶司和地方官員的吃拿卡要……這不是本就不該的嗎?廉潔二字怎麼寫?
皇帝說他可以裝糊塗,天下官紳最好也裝裝糊塗。
大家和一和稀泥,先隻是苦那些更重商的人家,或者先隻是苦一陣。
事情究竟會走到哪一步,又有誰能斷定呢?
果然田樂站了出來凝重地說道:“陛下,事關漕軍……”
“新建伯這不是在京城嗎?”
於是田樂又坐下了。
沈一貫不免覺得他是在捧哏:你看,皇帝意識得到與漕軍的重要關係。
可那又怎樣?
臨清鈔關等為例:百萬漕工衣事所係,那條河沿岸,有多少人靠運貨避稅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