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麵實際拿到的錢更少了,另一方麵還是要仰仗鄉紳大戶治理地方,而官吏們欲壑難填啊。
最後因為他們還是得想方設法為自己搞銀子而害民,鬨得其餘無辜鄉紳被降了優免,這冤屈不該喊嗎?
最重要的是,顧憲成顧允成他們相信在職為官者必定害民更多。
因為隻要鄉紳大戶們真在利益上與他們“脫鉤”,咬牙扛著這些年施展出“苦肉計”以退為進,最終暴露出來的必定是官場問題更大。地方上往日裡就進行的不錯的工作,因為缺少了鄉紳大戶的積極配合,最終也一定會出問題。
到了那種時候,自然是朝堂上的人都不行,自然是要有一批大換血。
年輕的皇帝看著已經添官加俸了,國事卻越來越難辦,到時又能夠保留多少銳氣呢?
顧允成看著他們離開,知道他們會想到更多的法子。
總之,顧家所在這一裡是已經“高風亮節”地率先解運白糧了,而且乾脆不要縣裡給什麼腳役銀。
朝廷怎麼說,顧家就怎麼做,一心講學。
天下就是這麼一潭渾水,士紳這邊越清白,官吏那邊就越黑。
至於想不通透這個道理的,還幻想著回到以前的,那就活該家道中落甚至鋃鐺入獄。
顧憲成已經看到了這其中蘊藏的機會。隻要能夠保住書院、壯大書院,那麼往太學和科場培養出來的學生越多,將來就越主動。
陛下和新黨的刀既然已經抽出鞘,哪有不舞上幾年的道理?
曆朝曆代,哪次新法不是總要折騰個數年甚至十數年。
但基本也隻能折騰這麼久,最後往往再調和一番。有些新政保留、有些恢複舊例。
而朝堂上則往往會換一批人。
這樣的事,二十年前的大明不就已經來過一次了嗎?
年輕銳意的新君和當時年幼信重張居正的太上皇帝,在新政這件事上又有什麼不同?都是來了一遍。
牛應元聽說無錫那邊的白糧開始向水次倉起運了,但他現在要趕往長州縣和太倉縣。
旨意傳告到鄉裡,兩個地方都因為初春爭水耕種而發生了械鬥。
涉及到兩大內閣大學士的宗族。
所以顯然不是什麼因為爭水。
申時行最小的弟弟申時傑看著族中一個捂著頭的族兄。
“他們欺負人!欺負人啊!一句話都不聽我說,就是照著給我們申氏找不痛快來的。傷了十六個,死了三個啊!閣老這做的是什麼閣老?怎麼做了閣老反被人家欺負?”
“……我知道是為什麼。”申時傑握著拳頭,“我知道。”
“早多少年就分好了的水啊,為什麼突然要打得抄家夥?”
他這個族兄卻不明白。
申氏宗族也很大,總有許多是真正的百姓、農夫。…。。
聽說打起來得很快,打得也很凶,以至於最後鬨出了人命。
申時傑咬牙道:“總要給個交代的!”
打架隻是各種旁支、分支打的,最後當然會鬨到縣衙,鬨到本宗。
然後呢?償命的或者會償命,賠錢的也會賠錢。
但那些幕後之人在乎嗎?要表達的是個態度。
王家被人退了婚,申家被打死了人。
大哥難道就一點也不顧家裡能不能在長州繼續立足了嗎?
總要給個交代的!
士紳將受學籍監察禦史的三年一考,這消息在常州、在蘇州、在湖州、在大明各地引發著各種各樣的反應。
不是每個地方都有東林書院,也不是每個地方都有閣臣之家。
有看得更長遠的,有怒火攻心的。有怕事的,也有豁出去的。
更多的是用各種各樣天子、重臣無法具體過問的,甚至地方父母官也難以裁斷、調和的小事件來表達著自己的態度。
泰昌二年沒有劫毀漕糧這種大案,但是小案多如牛毛。暫時沒有官紳害民,全是民害民。
大明離得開鄉土士紳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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