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把這個問題放到整個大明來看,要放到一個個具體的府州縣、一個省一個部衙來看。每一處,最終都隻是數十人百來人的小江湖罷了,重要人物就那麼一些。或者他們會以為能遙相呼應,但實則又各成一軍,無非各個擊破罷了。”
之所以對這些右都督說這些,是要他們憑借仍然在身的文職身份,至少先穩住各個邊陲。
這幾個人也是第一回見皇帝,和李化龍當初的感受沒什麼不同。
皇帝說話很直接,指出的要害很準。
朱常洛看著他們:“如今便如攻堅。有些人認為固守之後定有變化,或者是後繼乏力,或者是糧草不濟,或者是他處有援軍。分割開來,官是官民是民,文是文武是武。邊陲沒有變故,就不會有外憂引發內患。”
“……臣等謹記。”
皇帝自然是要求他們固守好九邊及西南,不讓大明陷入對外的征戰。
最主要的精力,一定要用在把內部的財計理順,讓新的中樞衙署體係能夠穩定地管理著大明地方,有遠比之前多的財計收入,能夠供養著更加龐大的大明文武,明火執仗地壓製著“小民”當中的在野士紳:把該交的都交了!
至於他們,如果覺得這種固守等不到轉敗為勝的那一天了,那就隻能“投降”,隻能通過出仕為官加入對方來改變完全被管理、被征繳的地位。
“三年!”朱常洛看著他們說道,“就三年。再有三年,大明必定要從如今這種局麵之中擺脫。武可進取,文能圖治。父皇如今是有心了,卻再無力勵精圖治,這重擔就在我們君臣身上。卿等在邊陲,自知外族環伺。若神州力弱之時,不免有陸沉之危。如今唯有刮骨療毒,才能再次震懾寰宇!數征雖勝,焉知外族梟雄沒有窺見大明實已強弩之末?”
他在武英殿之中對著前軍之外另外四軍的右都督作揖,是皇帝的托付之重。
四個人適應著身份的改變,也知道在皇帝心目當中,樞密院才是最後鎮壓一切的憑恃。
這裡是朝中之朝,他們是重臣之中的近臣。
要麼皇帝要做的事情成了,他們從此地位超然。
要麼皇帝最終退讓了,回到過去,他們被當做“佞臣”而清算。
身份是皇帝給的,結局卻是彆人推的。
就好比當初的張江陵。
謀國未成身先死,那個如今像是露出了悔意的太上皇帝當初又有幾分想護住他的功業和身後名、家小的心思呢?…。。
現在,邢階四人當然知道皇帝恩赦了張居正的兒子們,知道皇帝此刻無比堅決。
他們也可以怕事、請辭。
他們還可以選擇試一試。
望著彎腰作揖的年輕皇帝,官場浮沉多年的他們終究是多了一份家國之心。
至少之前雖然交道不深、彼此之間算是不夠了解,但皇帝願意先給他們這份信重,願意相信他們。
“臣願為陛下分憂!”
京營之中,是今年的較技。
不在漕運時間,陳璘和王承勳也來了。
左軍左都督王承勳、前軍左都督陳璘、後軍左都督蕭如薰、右軍左都督劉綎,他們下個月就要從中各挑三千,作為他們分駐各方的標兵營。
養心殿那邊,劉若愚帶著內書房安排在這裡的兩個小太監統計著各地給皇長子降世而呈上的“賀表”。
這以奏本而呈上的賀表裡麵,是各地向皇帝稟明的數字。
泰昌二年尚未完全結束,也不是所有地方的賀表都到了,但至少初步的數字有了個大概。
暫時設於文樓的禦書房裡,新到任的“書相”朱賡則要整理各地的題本,其中也有回複給施政院的題本,上報著今年開始之後“應征”和“應解”的賦稅數目。
他感覺有些眼花,比對他昔年在禮部、吏部時聽戶部說的,總感覺數目相差有點多。
統計還沒有完成,但最終都會彙聚到朱常洛這裡來。
“比對出來了?”
夜裡,他問田義和陳矩。
“退贓部分,幾乎平均抵得上各地往年五年賦稅。”田義說的是奏本數據。
“厲行優免後,大抵能多收四到六成。”陳矩說的是題本數據。
他們的語氣都很凝重,因為地方上好像“太積極”了一些。
這意味著,大明恐怕在今年一次性收上來一千大幾百萬兩銀子,雖然隨後還要根據賀表之中所列的今後三年開支存留許多在地方。
而從今年開始,大明賦稅也應該穩定地上漲到田賦四千萬石以上。哪怕不去搞什麼厲行商稅,歲入實銀也該在五百萬兩以上。
既是刮人錢財,又是斷人錢財。
這樣的“成績單”,讓田義和陳矩很憂慮:像是一次舉國的抄家,隻不過沒抄徹底而已。
錢多得令人害怕。他們相信,就算是愛財的太上皇帝也會感到害怕。
朱常洛卻隻是點著頭:“先收上來再說!”
然後就吩咐:“仍如去年,把京營較技的犒賞銀子先準備好。”
兩人心憂不已地去準備了,朱常洛心裡卻有數。
無非缺乏對比罷了。
曆來如此,就顯得如今特彆“恐怖”嗎?
不,整個大明,在這尚未開始進入工業時代的世界,她真正的國力憑什麼隻是歲入田賦四千多萬石糧、不到千萬兩銀子?
本來就該讓整個朝堂都開開眼!
哪個當官的不喜歡寬裕的財政狀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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