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沈一貫是真沒想到,去年都做到那樣了,今年他們還有膽子敢借楚藩的事情做出什麼來。
就算是劉元霖他們又把更多壓力轉嫁給了一些人又如何?就這麼敢?
乖乖夾著尾巴做人,低調個三五十年不行嗎?
皇帝多少要給他和趙誌皋一點薄麵,要不然去年何必頒下賞賜來?
這是要拉著浙江一起死嗎?
“誰家沒有難處?你們就這般不知輕重?”…。。
“……龍江公不理俗事,我們也實在沒太多辦法……”劉元霖帶頭暗示了一下,也算是遞個台階,“如今隻怕當真禍及浙江,謀反大罪之下,若有人胡言亂語……”
沈一貫睜開眼睛凝視了他們許久,最後默默地喊來了族弟。
“去年族中自查,到底怎麼做的?”
劉元霖沉默不語。
不管沈一貫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但今天他們過來挑明問題,其實也幾近攤牌了:真禍及浙江、把他們這些一省大員也牽連進去,沈家如何能置身事外?
比如說:前些天京城喜訊傳來,沈一貫之子沈泰鴻恩科之後,殿試排名高居二甲第八,浙江上下為沈家賀喜時就送了多少銀兩?
問完了情況,沈一貫疲憊地讓他先走了,然後又是沉默了許久。
“……作孽啊。”他隻是這麼說,然後不得不重新回到肮臟的狀態裡,和他們一起商議著怎麼收尾。
出來混的,總要還。
“我自會奏明陛下,乞分勻諸縣州,不致優免降等。一縣最多兩案,但該查罰之贓銀……都彆再惜身了,借也好賣也好,補上,彆再隻是分到下麵。”
要做的不僅僅是讓皇帝滿意,還要織起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把罪責都撇到罪狀最重的那些人家。
先表了態,才好換得皇帝和朝廷的默契,允他們就此辦案。
這樣就算有些人說出了什麼來,最終也可以不予采信……
“這樁事了,你們該乞骸骨的,都上辭表吧。浙江一而再,不可再而三。打掃打掃,朝廷自會派來新人。”
沈一貫既是給他們擦屁股,也是給自己擦屁股。
劉元霖等人有些不甘心,欲言又止。
“若非陛下強留申汝默主持恩科,如今運河又凍上,他都已經回到蘇州府了。”
沈一貫想著自己剛剛高中恩科進士的兒子,安撫道:“這次,老夫親自打理此事。你們若為難,先從老夫府上借支一些……”
劉元霖等人鄙視著他,事到如今了,還隻是借。
但是二哥不笑大哥,沈一貫貪,他們也貪。
事到如今,孝陵衛騎卒竟到了浙江地頭,他們這些浙江大員還不知道楚藩大禍的禍首主要集中於浙江,並不是在鎮海衛講學的李材和他那些門生的家族。
雖然騎卒人數不多,但萬一皇帝怒了,說一句浙江謀反大省呢?
“多謝龍江公……”
他們還隻能拜謝。既然他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能夠出手相救的,也就隻有老首輔再低下頭來了。
那一張老臉還是值些錢的,何況這回他要自己出錢買自己的臉麵……
謝廷讚是向沈一貫請教過的,也當麵噴過沈一貫浙江如今情況“都是爾等之過”。
現在他與熊廷弼兩人既是進士同科,又做著一樣的官,還都是“廷”字輩。…。。
正在閒聊,沈家的拜帖送到他麵前。
打開看完之後,謝廷讚冷笑著說道:“賢弟到了浙江,果然驚動不小。老首輔要親自出手了,這回仍會不了了之吧。”
熊廷弼卻不以為意,笑著說道:“哪裡攪和攪和不是處處稀泥?曰可兄素來剛直,卻該領悟陛下雖然屢屢行雲布雨、雷霆震震,所要不過是收些好果子。”
謝廷讚也是懂得的,隻是不忿:“那這麼多年來,含冤之人又如何?”
熊廷弼沉默片刻,最後隻說道:“過去不是陛下臨朝,如今起沉屙也不可用猛藥。能收些好果子,再以學政水利路橋等恩澤溫養,所求者長遠罷了。國事,不都是慢慢來才行?若非今年楚藩變故,陛下本來也是有意先溫養三年的。學監這三年該先做什麼,再做什麼,陛下不是有明示嗎?陛下胸中自有宏圖偉業,尚且隻能如此,曰可兄不可隻是一味剛直。”
“……如今方知,我等剛直之輩何以總被說什麼榆木疙瘩。”謝廷讚失落地歎了一口氣,“賢弟見識,非我能及。”
“陛下才是高瞻遠矚。”熊廷弼拱了拱手,“大改儒學,高看百家學問,這才是萬世之基。諸省學政官、學監,重中之重,曰可兄不可妄自菲薄。便隻做好這一件事,於浙江百姓而言便足稱得上功德無量。”
謝廷讚咬了咬牙:“即便這回又有許多人家逃得一劫,若仍死不悔改,就休要怪我後年無情了!”
他並不知道,熊廷弼已經料想到了皇帝的態度方針是如何,他其實已經在和沈一貫“一起”做浙江的工作。
浙江學籍監察禦史,自然也因為他獨特的影響力成為其中重要一環——小學苑和百家苑的恩蔭特權不是鬨的。
把不是實質謀反的行為定性為謀反,就表明皇帝不是真要搞什麼大清洗,無非還是再宰一宰這麼多年養肥的豬,再壓得他們畏畏縮縮,不要阻攔朝廷在諸多國政上的步伐。
優免,必須厲行。士風,必須改正。學問,必須融入新儒學。
如果不行,即便是申時行這種純粹調和的中間派,也不適宜繼續在這新時代裡蹦躂了。
以謀反為名,天子舉起劍,要誅的是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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