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凡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起居的小院,直接就脫光衣服在井台上打水洗了個冷水澡,由於這裡沒有服侍的婢女,所以也沒那麼多顧忌。之所以沒有婢女,倒不是用不起,而是高不凡自己要求的,自打六歲後他就不用婢女服侍了,因為覺得吃喝拉撒都讓人盯著,太不自在了,所以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想乾啥就乾啥。
一開始老娘陳氏還不放心的,畢竟寶貝兒子才六歲,身邊沒個人服侍怎麼行,所以強行調了兩名婢女過來伺候,結果剛進院子就被高不凡趕跑了,如是再三,老爹老娘都拿他沒辦法,最後隻好由他了。
幸好,高不凡年紀雖小,但表現出來的自理能力卻是極強,獨居了大半個月,沒出任何岔子,也沒生病著涼啥的,每日早睡早起,讀書寫字,練習騎射遊水,作息時間比大人都還要規律,令闔府上下嘖嘖稱奇。
眼見兒子小小年紀就如此自立,高開山夫婦既驚訝又欣慰,也完全放心讓他獨居了,不再派婢女來服侍他,隻讓高首和高仁這兩貨充當跟班。
高不凡洗完澡,換上一套乾淨的胡服,他不喜穿寬袍大袖的長衫,因為嫌麻煩,胡服倒還湊合,不會妨礙騎馬射箭。
梳洗穿戴完畢,高不凡便精神奕奕地去給母親陳氏請安了,剛走到後院的連廊便遇上了服侍母親的貼身婢女鳴翠,後者懷中還抱著一隻精致的木匣,高不凡一眼便認出正是母親的首飾盒,不由心中一動,跳出來伸手一攔,喝道:“站住!”
鳴翠嚇了一大跳,待看清攔路者時,這才拍著鼓鼓的胸口嗔道:“少爺太壞了,唬了婢子一大跳。”
鳴翠比高不凡大兩歲,模樣和身材都是眾丫環中最出挑的,做事也伶俐,當年陳氏本要派鳴翠去服侍高不凡的,等大了好充作通房丫頭,誰料剛進院子就被高不凡攆了出來,最後陳氏隻好把鳴翠留下來服侍自己,這些年,這丫頭出落得越發的水靈了,而且頭腦靈活,辦事穩重妥貼,已經成為陳氏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高不凡笑言:“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你……你才做虧心事呢!”鳴翠下意識地以衣袖護住懷中的首飾匣子。
高不凡揶揄道:“不用遮掩了,本少又不瞎,你把娘親的首飾拿出來作甚?莫非監守自盜?”
鳴翠俏臉通紅,一雙俏目圓睜,像受了很大的侮辱似的,高不凡見狀知道玩笑開大了,連忙作揖打拱道:“開個玩笑而已,鳴翠姐姐莫生氣,蝦米豆腐,罪過罪過!”
鳴翠板著俏臉憋了三秒,終究是沒憋住,噗的笑了出來,嗔怪道:“少爺就會作怪,什麼嚇米豆腐,亂出八糟的,要是夫人聽到你對佛不敬,看她饒你不?”
話說當初陳氏年屆三十仍未育下一兒半女,後來到永福寺求神拜佛,又在家中供奉了觀音娘娘,這才生下了高不凡這一株獨苗,之後便更加虔誠地禮佛了,每日早晚必在佛前念經百遍。
“娘親怎麼可能知道,除非有人打小報告。”
高不凡笑道:“不過,像鳴翠姐姐這樣美麗善良,溫柔可愛的女子,怎麼可能做出打小報告這種人神共憤的事呢?”
鳴翠心中歡喜,嘴上卻不饒道:“討好也沒用,婢子可是夫人的忠仆,夫人若問起什麼事,婢子是肯定不會忍瞞的。”
高不凡豎起了大拇指,一本正經地道:“鳴翠姐姐真是高首和高仁這倆夯貨的鍇模,本少會敦促他們向你學習,對了,娘親讓你把這些首飾拿去作甚。”
說到正事,鳴翠的俏臉頓時黯淡下來,略帶氣憤地道:“今天那個弼馬溫宇文化及不是跑來咱們家馬場打秋風嗎?開口就要三千兩,真氣人。”
高不凡不禁啞然失笑,他曾經給高家的下人講過《西遊記》的故事,所以大家都知道弼馬溫是負責給玉帝養馬的馬官,太仆寺少卿可不就是個馬官嗎?
然而,宇文化及這馬官可不是什麼芝麻綠豆官,秩從四品呢,更何況人家還有個權傾朝野的老子,真要按死高家,就跟按死一群螞蟻般輕易。
“咱們家被貪官勒索了,少爺你還笑?”鳴翠氣乎乎的。
高不凡兩手一攤:“你這句弼馬溫一出,本少能不笑場嗎?”
鳴翠聞言也噗哧的失笑起來,不過馬上又繃起俏臉,悻悻地道:“宇文化及比少爺所講那隻臭猴子更加無法無天,為了湊齊這三千兩銀子,夫人都打算把這些首飾拿去變賣掉了。”
高不凡心裡咯噔一下,他剛才就隱約料到了這個可能,沒成想果如他所料,皺了皺劍眉道:“鳴翠,咱們家已經窮到連三千兩銀子也拿不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