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凡和李靖聊起去年兩人分彆後的經曆,後者聽完後不由感歎道:“沒想到短短一年時間,三弟竟然經曆了那麼多事,單槍匹馬闖遼東,不僅全身而退,還立下了如此大功,委實讓愚兄佩服萬分。”
高不凡微笑道:“還不是全靠二哥的這本《六軍鏡》,弟拜讀之後獲益良多。”
李靖聞言精神一振,他雖然兵法嫻熟,空有一身本領卻始終沒有機會施展,即便寫出一部兵書來,沒有實戰經驗,在彆人看來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根本不會當一事,而高不凡卻因為讀了《六軍鏡》在高句麗取得了輝煌的戰績,這不恰好證實了《六軍鏡》並非空泛之談,這是一部真正有用的兵書。
李靖消沉的意誌不由重燃了希望,捋須微笑道:“那是三弟你天資聰敏,悟性高,要不然讀《孫子兵法》的人多了去,真正能活學活用的卻沒幾個。”
高不凡道:“那也得二哥你的兵書寫得好,弟才能從中悟到真理。”
李靖嗬嗬一笑,心境顯然上了幾分,誠懇地道:“三弟可否給愚兄詳細複盤一遍你在遼東所有戰役的經過,愚兄不是誇海口,現存的兵書兵法,愚兄都已爛熟於胸,唯獨缺了實戰的經驗,三弟若能詳細講一講,愚兄正好兩相印證,便可將《六軍鏡》進一步修改完善。”
高不凡自然十分樂意助李靖一臂之力,於是便從遇上竇線娘等人講起,詳細地敘述了每一場戰鬥的經過,不知不覺間,李靖便聽得入了迷,高不凡也講得入了迷了,兩人還不時討論一下,遇到意見相左的時候,還唇槍舌劍地爭論起來,彼此都獲益良多。
時間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直到紅拂女叫兩人吃飯,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了,兩人草草扒了幾口飯,又繼續聊起來,就跟著了魔似的。
紅拂女張出塵也跟著了魔似的,端著飯癡癡地看著口若懸河般的丈夫李靖,連飯都忘記吃了,滿心歡喜,眼淚在眶內打轉,她已經很多年沒看到丈夫如此神采飛揚了。
當年在司空府第一次看到李靖在大司空楊素麵前滔滔不絕地高談闊論時,她就認準了李靖,甚至不顧矜持逃離司空府,主動嫁給了李靖,本以為李靖日後定然會青雲直上,飛黃騰達的,可惜卻事與願違。
不過,紅拂女仍然堅信自己的眼光,即便日子過得窮困潦倒,依舊不改初心,她堅信自己的丈夫總有出頭的那一天,現在缺的就是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罷了,所以她不惜舉債度日,也要給丈夫爭取機會,可是殘酷的現實卻將她打擊得體無完膚,她隻能用潑辣和彪悍來武裝自己的外殼,讓自己看起來並不好惹,最終搏得了“張雞婆”的名聲。
這大半年來,李靖的新任命卡在了吏部,駕部員外郎的職位又退了,於是便處於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新職位還沒上任,自然沒有俸祿,舊職位已經被新人頂上了,肯定也沒有俸祿,家裡一下子就斷了生計來源,日子越發的沒法過了,一
開始還能借新債還舊債,可是漸漸地,連借債也沒人願意借了,隻能變賣家私,不是一般的淒涼。
紅拂女實在沒辦法,隻能想些斜門歪道來幫補家用,來打發前來討債的債主,她也一度心灰意冷過,但每天清晨醒來,還是得堅強地去麵對。
這時,終於又見到神采飛揚的丈夫,紅拂女難免激動欣慰,對高不凡也生出一絲感激來,至今她還堅信丈夫李靖絕非池中之物,隻要遇到貴人,絕對能一飛衝天!
“貴人?”紅拂女目光落在高不凡身上,暗道:“這個貴人不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
紅拂女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丈夫在蓨縣遇上三弟高長卿,馬上就立了剿匪之功,如今見到三弟,立即又恢複了鬥誌,三弟不是自己丈夫的貴人又是什麼?
念及此,紅拂女的心思不由活泛起來,三弟既得可敦的舉薦,又獲皇上的召見,據說跟長孫家也有瓜葛,說不定有辦法搞定這件事,讓當家的順利拿到任命文書,嗯,有機會我得拜托一下三弟才行。
紅拂女打定主意,飛快地吃飽飯收拾碗筷,又跑到酒肆豪氣地買了兩壇酒跑回來,殷勤地給丈夫和高不凡各湛了一碗,笑道:“當家的也彆隻顧著聊天,敬三弟一碗吧。”
李靖意外地看了紅拂女一眼,覺得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了,不過他正好口乾,便端起酒來笑道:“三弟,先乾一碗,咱兄弟二人快一年沒見了,今晚不醉無歸。”
高不凡愉快地和李靖對飲了一碗,紅拂女又馬上給兩人滿上,也給自己倒了一碗,笑道:“嫂子也敬三弟一碗,之前的事是嫂子做得不對,三弟千萬彆放在心上。”
高不凡笑了笑道:“嫂子多慮了,我從未沒放在心上。”端起碗來一飲而儘。
紅拂女估計是酒癮上來了,又倒了一碗酒自己喝掉,這才笑嗬嗬地道:“你們哥倆慢慢聊,我去炒兩昧小菜來下酒。”
“去吧!”李靖揮了揮手,這麼多年的夫妻,他哪裡瞧出紅拂女在打什麼主意。
“三弟,時辰也不早了,天黑後坊門就會關閉,你還是先回吧,咱們下次再聊,家中簡陋,愚昧兄就不留你過夜了。”李靖微笑道。
高不凡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太陽的確快下山了,於是便道:“也好,那弟明日再來叨擾。”
李靖輕咳一聲道:“還是愚兄去你那兒吧,三弟現在哪裡下榻?”
“平安坊高升客棧。”高不凡答曰:“弟還會在洛陽遛留些日子,二哥可以隨時來找我。”
李靖點頭道:“好,愚兄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