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把長孫無忌送回到永興坊的家門口,低聲問道:“無忌以後有什麼打算?一直住在舅家也不是辦法啊。”
長孫無忌微笑道:“我知道世民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平白受你的宅子,況且,我娘和觀音婢也不會同意的。”
李世民有點不悅道:“咱們是打小一處玩的好兄弟,無忌何必跟我見外,至於令堂和觀音婢,瞞著她們就是了。”
長孫無忌苦笑道:“世民,不是我見外,實在是無功不受祿,而且我娘或許可以糊弄一下,觀音婢你糊弄得了?”
李世民苦惱地道:“觀音婢那麼聰明,的確糊弄不住,隻是一想到令堂和觀音婢住在如此簡陋窄小的房子中,我就於心不安啊。”
長孫無忌中心微暖道:“世民大可不必,雖然條件是簡陋些,但觀音婢和我娘住得挺好的,不用再受長孫安業那混蛋的氣,而且舅舅和舅母待我們也是極好的,明年我打算參加科舉選拔,先錄個一官半職,也好養活娘親和觀音婢。”
李世民皺眉道:“以無忌之才,通過科舉自然是輕易的,隻是皇上如今正忙著東征,隻怕明年的科舉也會取消,依我看,無忌如果想出士,其實沒必要非走科舉一途的,以皇上對長孫將軍的寵信,隻需有人向皇上保舉,蔭封個千牛備身還不容易。”
長孫無忌搖了搖頭,神色堅定地道:“蔭官還是留給長孫安業吧,他才是嫡長,我要憑才學走科舉出士的路子,免得落人口實。”
李世民豎起大拇指道:“無忌好誌氣,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勸你了,進去吧,代我向令堂和觀音婢問好。”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欲言猶止,李世民有點期待地問:“無忌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講嗎?”
“沒……了,世民慢走。”長孫無忌說完轉身進了高宅大門。
李世民目送著長孫無忌進了屋去,麵色慢慢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和長孫無忌是一起玩大的發小好友,本以為對方會無條件站在自己的這一邊,如今看來並非如此,在觀音婢婚姻選擇上,長孫無忌顯然采取了中立態度,這無疑讓李世民感到受傷,甚至有點被背叛的感覺。
不過,李世民不得不承認,高不凡的確非常優秀,無論是長相和才華,都讓他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尤其是經過今晚的試探後,這份危機感就更強烈了,在詩詞一道,自己絕難望其項背,可惜君集太過衝動了,沒有機會試探出高不凡的武功深淺。
“玄齡,高長卿這個人,你怎麼看?”回到府中,李世民終於問出了口,他想聽聽房玄齡的判斷。
房玄齡沉吟了片刻才道:“高長卿此子有大誌,二郎是絕不可能招納他到麾下的。”
李世民點頭淡道:“看得出來,高長卿雖然做事風輕雲淡,其實跟我是一類人,都不甘輕易屈居人下。我是風。高興就剪綠柳樹,綻放桃紅。生氣就掀翻江海,傾覆蒼穹。嗬嗬,果然好氣魄。”
李世民借用漢高祖的《大風歌》,自然有先聲奪人的意思,但也有伸出橄欖枝,招攬人才的寓意,因為《大風歌》的最後一句正是: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隻是以他目前的身份來講,過於托大了。
而高不凡用一首充滿“任我行”味道的《我是風》來回複了李世民,意思就再明顯不過了,潛台詞就是我喜歡乾什麼就乾什麼,誰也彆想約束我,而且我是不好惹的,惹翻了我是沒好後果的。
“還有呢?”李世民又問道,這些表麵的東西他都能看出來,房玄齡如果隻有這點本事,也不會受他如此看重。
房玄齡若有深意地道:“涿郡是個好地方,民阜民豐,高不凡在涿郡開設馬場,又有義兄李靖在一旁的上穀郡相呼應,簡直如虎添翼也,進可俯視中原,退可休養生息,此子步步為營,所圖不小。”
李世民呼吸
為之一緊,沉聲道:“涿郡的確是個好地方,不過北邊有突厥之患,南麵無險可據,遠不如關隴之地易守難攻,而且玄齡是不是多慮了,區區一個牧監而已,涿郡還有郡守,通守和郡丞,還論不到一個牧監出頭吧?”
房玄齡搖頭道:“牧監雖然沒兵,卻有馬,李靖雖然無馬,卻有兵。更何況二郎也太小看高長卿了,此子單槍匹馬闖遼東,卻帶回來一支數千人的軍隊,在高句麗境內縱橫往來,如入無人之境,最後甚至令到乙支文德的五萬精銳全軍覆沒,如此可怕的人物,即便到哪裡都是一頭壓不住的猛虎。”
李世民心裡有點不舒服,但又不得不承認房玄齡分析得入理,高長卿此之的確不凡,點頭道:“玄齡言之有理,可有妙法破解?或者拖延他幾年也是好的。”
房玄齡沉吟了片刻才捋須道:“若能使皇上厭而罷黜之,則為上策;將李靖調離上穀,此乃中策;殺之為下策。”
候君集不以為然道:“我倒覺得房先生的下策才是上策,殺了高長卿可絕一切後患,也免得他跟二郎搶無垢姑娘,儘管今日沒能試探出高長卿的功夫深淺,但想必也不會比紅拂女高太多,隻要布置得當,我有信心能擊殺他。”
房玄齡搖頭道:“君集此言差矣,恰恰相反,本人倒覺得高長卿此子武功高絕,隻怕不在魚俱羅之下,貿然動手刺殺他,恐怕適得其反,若能僥幸殺死他固然是好,若是讓他逃脫了,則二郎危矣,像高長卿這種人,如果可以做朋友,最好不要與之為敵,即便要對付他,最好是假借彆人之手,切記切記。”
李世民麵色微變,他對房玄齡的判斷還是十分信服的,馬上打消了刺殺的念頭,而且這種方法不太光彩,他內心也有點抵觸。
候君集卻是不以為然,道:“房先生未免太高估高長卿了吧,而且房先生如何得知高長卿的武功高絕,甚至可比肩魚俱羅?”
房玄齡正容道:“據說鏡花水月樓的殺手在契丹刺殺可敦,當時魚俱羅也在場,而高不凡卻立了保護可敦之功,可見魚俱羅當時並不足以抵擋刺客。”
候君集反駁道:“也許是刺客太多,魚俱羅分身乏術,這才讓高長卿僥幸立了點功勞,也未見得他的武功就可比肩魚俱羅。”
房玄齡淡道:“二郎和君集以為鏡花水月樓的殺手如何?”
李世民麵色凝重地:“自然是頂級的,據說當年還刺殺過皇上,刺客隻有兩人,卻讓保護皇上的眾多高手死傷慘重,而保護皇上這些高手,武功比之魚俱羅也不遑多讓。”
候君集麵色微變,爭辯道:“那是鏡花水月樓主親自出手了,刺殺可敦的殺手肯定比樓主弱很多,否則高不凡和魚俱羅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