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一天之內,哈裡部營地附近便多了一排新搭建的草廬,也迎來了第一批住客,一共二十八名初步確診者,他們身上都有紅腫潰爛的跡像,有人還伴有咳嗽和腹瀉等症狀,應該是沒跑了,至於其中到底有沒有誤診的,高不凡可管不了那麼多,全部送到草廬中隔離治療,所謂治療隻是安慰之言罷了,實則就是等死,能不能熬過去全看天意。
隔離染疫者,這是高不凡采取的第一步措施,接下來第二步就是儘力阻斷傳播途徑,說白了就是全族搞大清潔,除了清潔居住環境,還要搞好個人衛生。
高不凡嚴令,哈裡部的所有人必須每天都洗澡一次,所有衣物、床鋪、甚至連牛車都得清洗乾淨,然後用火烘烤一遍,所有器皿用具,每天都得用開水來浸泡,並且實行分餐製,避免家人之間交叉感染。
最後高不凡還讓哈赤和哈泥負責帶領一部份清壯族人搭建爐子燒生石灰。這兩個小夥子的執行力還是蠻強的,很快,第一批生石灰便燒製出來了,哈裡部的族人開始改用石灰水來泡澡。
這一係列措施實施下來,效果無疑是立竿見影的,每日的發病人數,從最高的二十八人,慢慢回落至個位數,這個時候,一開始還對高不凡這些措施有異議的哈裡部族人都開始閉嘴了,包括族長哈闊海在內都對高不凡言聽計從,至於哈赤和哈泥兩人更是徹底淪為高不凡的“狗腿子”,讓他們乾嘛就乾嘛,叫他們往東絕對不往西。
第七日後,哈裡部終於沒有新增的發病者了,這是一個好現象,表明鼠疫已經初步得控製了,不過高不凡依舊不敢掉以輕心,繼續執行以上嚴格的防疫措施。
不過正如高不凡所料,第一批送進草廬的二十八名發病者基本死光了,隻剩下兩人還在苟延殘喘,看樣子即便能活下來,沒有幾個月時間也恢複不了,即便能恢複也是傷殘級彆,沒辦法,肺鼠疫對肺臟的損傷完全是不可逆。
第八日,增加了一名發病者,是一名年輕的母親,膝下有三個孩子,最小的剛斷奶不久,送入廬之前,這名年輕母親哭得撕心裂肺,畢竟之前送入草廬的發病者最後都會變成一具腐爛的屍體,被抬出來扔進石灰坑中掩埋掉,到目前為止,還沒一個發病者能活著走出來的,所以哈裡部的族人現在都把草廬視作有進無出的地獄,淡之色變。
“娘親,娘親!”兩名已經懂事的孩子哭得呼天搶地,男人一手死死揪住兩個孩子的衣服,不讓他們衝過去,另一隻手抱著還在繈褓中的嬰孩,默默地垂淚。
這幅生離死彆的場景著實讓人心酸唏噓,不過高不凡還是硬著頭皮喝道:“帶走!”
於是乎,這名年輕的母親便被無情地押往了草廬,在場的哈裡族人望向高不凡的目光無疑是複雜的,那兩名懂事的孩子甚
至流露出深切的怨恨。
“特麼的,這惡人不好當啊!”高不凡不由哀歎了一聲,他已經隱隱聽到有些哈裡部的族人在背後叫自己“高閻王”了,倒是人家白妞兒,雖然一個病人都沒治好,在哈裡部族人心中依舊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因為那些病死者很幸運地獲得了白妞兒的念經超渡,不是已經輪回轉世,就是到了西方極樂淨土享福了,他們的家人自然感恩戴德。
不過,高不凡對白雲裳並無半分鄙夷的意思,相反還十分佩服,畢竟鼠疫的死亡率,即便在醫學發達的後世也很高,這個時候治不好也很正常,關鍵是白雲裳敢去治,而且還是不穿防護服的那種,沒有口罩,隻有一條手帕蒙住口鼻,赤著雙手給病人針灸。
說實話,每回看到此女給病人紅腫潰爛的肢體施針,高不凡都禁不住驚出一身冷汗,還多次勸白雲裳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可是此女每次都隻是微笑不語,接下依舊替病人施針,甚至親自喂湯藥。
赤子之心,說的或許就是白雲裳這種人罷!
高不凡很惜命,他做不到為了一個陌生而奮不顧身,當然,這並不妨礙他敬佩擁有這種美好品德的人,他是打心底裡佩服白雲裳,而且高不凡還看得出,白雲裳給那些病死者念經超渡時是十分虔誠莊重的,並無半分做作,在她心目中,應該也是相信有輪回和極樂淨土的吧。
第十日,沒有發病的病例,卻出現了個奇跡,一名九歲的男孩竟然活著從草廬中走出來了,雖然十分虛弱,但他的病卻是好了,身上沒有潰爛,紅腫的淋巴結也消腫了。
瞬時間,整個哈裡部都沸騰了,所有人圍著這名小男孩嘖嘖稱奇,緊接著,幾乎全族人都跪倒在地上念佛,感謝白雲裳這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成功從疫鬼手裡把這個小男孩救了回來。
高不凡鬱悶了,明明是自己救的人更多,白雲裳隻僥幸救回一個,結果自己成了“高閻王”,而白雲裳則成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這待遇真是差天共地。
高不凡承認自己吃酸了,轉身往河邊走去,被狂熱的哈裡部族人簇擁著的白雲裳瞥了一眼高大少“落幕”的背影,嘴角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淺笑,暗道,這家夥原來也有孩子氣的一麵!
高不凡走到河邊,飛起一腳將一塊乾牛糞踢到河中,然後在旁邊的草地上坐下,順手拔了一條草根便要叼進嘴裡,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隨手扔了。
眼下已經進入十月,氣溫更冷了,不過此刻正值中午,陽光普照,曬在陽光下倒是暖洋洋的,高不凡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暗暗盤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