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融帶著兩百餘騎鷹揚府兵突圍之後落荒而逃,也不管東南西北,一口氣逃出幾十裡,直到人困馬乏才敢停下歇息,此時已經暮色蒼茫了,眼前一條大河擋住了去路,洶湧澎湃的河水拍打著岸邊的礁石,風吹蘆葦發出蕭瑟的沙沙聲。
眾府兵死裡逃生,正是疲憊不堪饑腸轆轆,看著眼前蒼涼之景,頓感前路渺茫,更是惶惶不安,有人甚至掩麵失聲痛哭。
尉遲融此刻正是肚饑如火,忽聞哭聲後更是心煩意燥,破口罵道:“哭哭哭,哭個屁,既然沒種,當初就彆他娘的跟著造反,大老爺們的,哭哭啼啼的也不嫌丟人。”
那名哭泣的府兵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稚氣未脫,唇邊還有黃色的小絨毛,用一個俗氣詞來形容就是乳臭未乾。
這名府兵擦著眼淚道:“校尉大人,小子是沒辦法才頂替亡父軍籍的,從軍才一個月,那日離開了涿郡才得知是要造反,小子根本不想造反啊,都是王郎將裹挾的。”
“就是就是,當初開拔的時候,王郎將隻說是出兵剿匪,俺走到半路才得知原是反隋,這不是坑人嘛?”不少府兵紛紛附和。
尉遲融聞言沉默了,其實他一開始也是被蒙在鼓裡的,後來上了賊船想脫身就沒那麼容易了,畢竟他是一名校尉,在鷹揚府中算是中層武官了,小兵們可以開小差,他這個校尉卻不能,因為即便逃回去涿郡,殺頭問罪的幾率也很大。
“尉遲校尉,接下來該怎麼辦?”說話的是一名族帥,名叫張鐸。
大家的目光投向了尉遲融,因為他是在場所有人當中,職位最高的,而且也是最能打的,劈掉翟讓發髻那一刀就尉遲融乾的。
尉遲融沉吟了半響才道:“涿郡肯定是回不去了,為今之計隻有兩條路可選,第一就是一條道走到黑,繼續趕往黎陽投靠楊玄感,如果運氣好,說不定會出人投地,最後大家都能撈個一官半職來當當。”
“那如果運氣不好呢?”有人弱弱地問。
尉遲融雙目一瞪道:“廢話,那還用問,自然是掉腦袋了,造反不是請客吃飯,輸了就滿盤皆輸,甚至搭上一家老少的性命。”
眾府兵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張鐸皺眉道:“尉遲大哥,那第二條路呢?”
尉遲融道:“第二條路就簡單多了,咱們尋一處山頭當山大王去,憑著咱們兩百多條漢
子,兩百多匹馬,哪個敢少瞧?混口飯吃綽綽有餘,等安穩了,大家可以把妻兒也接過來。”
眾府兵不禁麵麵相覷,當了一輩子兵,突然要跑去當土匪,都有點轉不過來!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了,兩百多人一片靜寂,顯然都拿不定主意,張鐸咬了咬牙,大聲道:“我聽尉遲大哥的,尉遲大哥去投投楊玄感,我就去投靠玄感,尉遲大哥要立山頭,我就奉他為大當家!”
“對,我也聽尉遲大哥的!”張鐸一帶頭,其他人也紛紛表態了。
尉遲融見狀不由心中一熱,大聲道:“好,承蒙諸位弟兄看得起,那咱們就去做那逍遙自在的山大王去,日後隻要有我尉遲融一口飯吃,就不會少了弟兄們的那口飯,有我尉遲融的一口湯喝,就少不了弟兄們的那口湯。”
“真的嗎?”
一把陌生的聲音悠然響起,眾府兵愕了一下,皆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蒼茫的暮色下,一匹神駿的大青馬從河邊的蘆葦叢中慢騰騰的踱了出來,強健而修長的四蹄極有節奏地敲擊著地麵,有種說不出的優美之感,渾身光滑油亮,竟無一根雜毛。
“好馬!”尉遲公禁不住暗暗喝彩。
隻見大青馬上悠然自若地坐著一名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生得唇紅齒白,劍眉朗目,嘴裡叼著一條草根,英氣勃勃中流露出幾分不羈。
尉遲融麵色一沉道:“閣下何人,藏匿在此意欲何為?”
馬上這名少年自然就是高不凡了,他翻身落馬,淡定地朝著眾人行來,徑直來到尉遲融的麵前,淡道:“在下涿郡牧監高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