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消耗了大量的竹子,本來茂密的竹林變得稀疏了許多,新月如鉤,淡淡的月色漏射下來,竹影婆娑,班駁陸離。
高不凡和一眾年輕小將行至竹林後麵的河邊,站在竹子搭建的簡易碼頭上,隻見眼前的交河水靜靜流淌,波光粼粼,對岸黑沉沉的,看不到半點星火。
高銘有點遺憾地道:“這裡河水太深,河底淤泥又厚,用竹子根本打不了樁,要不搭一座浮橋渡河,咱們就能快速渡河了,甚至還可以把馬匹也帶走,如今隻能使用竹排,戰馬是必須丟棄的。”
武大清舔了舔嘴唇,不甘心地道:“咱們這些天餓著肚子也舍不得殺馬吃肉,難道這一千多匹戰馬就拱手送給李密他們?”
盧升看了一眼神色平靜的通守大人,苦笑道:“你們隻知心疼戰馬,可知戰馬雖然重要,但人命卻更加金貴,一旦咱們開始渡河,敵人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咱們離開的,至少得有三成的弟兄負責留守掩護。”
此言一出,眾人都沉默了,心情莫名的沉重,這三成負責留守的弟兄無疑就是敢死隊,因為最終陣亡的概率非常大,他們必須用生命來掩護其他弟兄安全渡河,還不一定能成功,畢竟用竹排渡河太慢了,一旦敵人攻破了營地,死傷隻會更加多。
崔子勝咬牙道:“人死鳥朝天,通守大人,明日突圍吧,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總比狼狽逃生,背後挨刀強。”
崔子健立即點頭附和,大聲道:“沒錯,屬下願率騎兵對陣李密,拚死拖住其麾下的兩千騎兵,掩護大家突圍。”
眾小將均感動不已,崔子勝伸手搭住崔子健的肩膀道:“好兄弟,大哥陪你。”
武大清伸手搭著崔子健的另一邊肩膀,笑道:“論馬上殺敵,你們兩個都得靠邊站,還是我來吧,通守大人,屬下願率騎兵衝陣,殺出一條血路。”
高不凡聞言亦不由動容,這種爭著慨然赴死的戰友情誼實在讓人感動,他微笑道:“你們都先不用爭了,突圍肯定是要突圍的,但也得講究策略,命隻有一條,本通守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弟兄,隻要還有一絲機會,我都會全力以赴,帶大家活著離開,直至取得勝利!”
眾人聞言精神一振,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通守大人可是有妙計?”
高不凡正欲說話,忽然目光一閃,側耳靜靜地傾聽,眾小將見狀也連忙屏息靜氣,目光往黑越越的河麵凝望而去。
夏天的夜裡並不安靜,竹林和水邊的昆蟲唧唧地叫得甚歡,河水拍打岸邊不時發出啪啪的聲響。
嘩啦嘩啦……
是劃水聲,沒錯,就是劃水聲,雖然聲音很輕,但這時大家都隱約聽到了,不由對視一眼!
盧升立即打了個手勢,高銘心領神會,輕手輕腳地退出竹林,去調來了一隊弓箭手埋伏在岸邊。
這時,劃水聲越來越清晰了,借著慘淡的月色,朦朦朧朧可見到兩團黑影慢慢往竹林劃來,是
船,沒錯,就是船,還是兩艏!
“好家夥,看來李密這狡猾的家夥是想從河上偷營了。”盧升低聲道,同時打手勢示意弓箭手準備放箭狙擊。
高不凡卻連忙擺手阻止,低聲吩咐道:“敵友未明,先不要放箭,隻有兩艏船,等對方靠岸了再收拾也不遲。”
眾人一想也對,如果敵人偷營,不太可能隻派兩艏船,而且這兩艏船似乎是從對岸過來的。
這時,兩艏船越駛越近,輪廓也越清晰了,看得出是兩艏小漁船,這時船上忽然亮了一下火光,一閃即滅,連續三次。
高不凡心中一動,取出火折吹燃,虛空畫了三個圓圈,眾小將不由麵麵相覷,這是什麼接頭暗號嗎?
嘩啦嘩啦……
劃水聲驀地變得響亮起來,兩艏小漁船明顯加快了速度往這邊駛來。
很快,船就靠岸了,並且亮起了一盞漁燈,緊接著一條窈窕的身影率先躍上了馬背,一頭便紮入了高不凡的懷中。
眾小將先是一驚,還以為對方要襲擊通守大人呢,結果定神一看,發現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正依偎在通守大人的懷裡,雙手還緊緊地摟著通守大人的腰身,這哪是襲擊,分明就是投懷送抱嘛。
一時間,眾小將都暗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神色古怪。
高不凡輕拍了拍竇線娘的粉背笑道:“線娘,你怎麼來了?”
竇線娘此時穿著一身夜行衣,也用黑巾蒙著臉,但是那體形,還有手感,隻是一入懷,高不凡便知道是誰來了。
“高不哥,對不起,我不知道阿爹他……”
竇線娘還沒說完,高不凡已然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她,微笑道:“我都知道,你不用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