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夏季,季風由南往北吹,洋流也隨著往北流動,此刻,正有兩艏海船高高升起船帆,借著海風駛入了渤海灣,出現在漁陽郡的海邊一帶。
這兩艏海船都挺大的,每艏能夠乘坐五十人左右,桅杆上都掛著一麵旗幟,旗幟上麵繡著一個鬥大的“燕”字,迎風獵獵,相當威風,但是,兩艏船上的人卻一個個垂頭喪氣的,而且麵黃肌瘦,一看就是營養嚴重不良。
原來船上的竟是“燕王”格謙麾下的一支殘兵。
格謙原是渤海郡厭次縣人氏,大業九年就開始響應山東長白山王薄起兵反隋了,這些年逐漸發展壯大,占據了豆子鹵坑(地名),擁兵十萬,自稱燕王。
這兩年格謙率軍南下江淮,兵逼東都,於是楊廣下令王世充出兵圍剿他。話說王世充的確有兩把刷子,把格謙打得落花流水,前段時更是一舉將格謙的軍隊擊潰了,並且擒殺了格謙。
格謙麾下有一員大將,名叫高開道,率領百餘殘兵,乘坐兩條海船遁入大海,因此逃過了一劫。
高開道顯然被王世充打怕了,不敢繼續留在江淮沿海,於是乘海船順流北上,由於山東萊州灣一帶有隋軍水師駐紮,所以高開道也不敢停留,繼續北上渤海灣,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個月,不知不覺竟到了漁陽郡沿岸。
巧得很,高開道也是渤海郡蓨縣人,跟老爹高開山的名字隻有一字之差,實際卻沒有什麼關係。這個高開道原是海邊煮鹽為生的貧民,而且經常乘船出海打漁,所以水性精熟,對在海上行船也很有經驗,後來他加入了“燕王”格謙麾下,漸漸受到了後者的賞識和重用。
可惜好景不長,如今格謙被王世充乾掉了,高開道雖然撿回一命,但也隻剩下兩艏船和百餘名傷病交加的弟兄了,其實剛開始時,有近兩百人隨同高開道逃出海的,但是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個月,由於傷病和食物短缺,陸陸續續死掉了近半人,最多的時候一天死了二十多人。
高開道命人把屍體全部扔進大海,最後乾脆把將傷和病重者也統統扔入海中,如此一來雖然節省了糧食和用水,但也讓士氣進一步低落。
此刻,高開道正在船頭的甲板上往岸上的陸地瞭望,隻見他上身打著赤膊,身材勻稱,皮膚呈現古銅色,肌肉線條明顯,顯得健壯而有力,而且胸前和背後的疤痕多達十幾處。
俗語說得好,男人身上的疤痕是他的榮譽勳章,高開道此人作戰勇猛,身上的疤痕都是他在戰場上受傷時所留下的,這不僅是他的榮譽勳章,還是是鎮懾麾下的法寶,跟現在社會大哥身上的紋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話說高開道把傷病者也扔進大海,此等冷血的舉動已經引起了一些部下的不滿,而高開道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這些天都兵器不離手,一直打著赤膊,露出渾身可怖的人傷疤,讓部下那些人連
正眼都不敢瞧他。
當然,高開道自己也明白,再猛的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這隻是權宜這計罷了,若自己再不能帶著大家走出困境,得到食物和飲用水,底下的人遲早會造他的反。
這時,高開道忽然一指遠處的陸地,對著身邊的幾名心腹部下道:“那個地方我去過,應該就是漁陽郡的豐南縣,如今正是麥子收獲的時候,咱們上岸去搶一把,糧食就有了。”
幾名心腹部下均大喜,其中一人道:“那敢情好,搞快點,老子差不多一個月沒吃肉了,要是再沒油水潤一潤,感覺腸子都快打結了。”
“嘿,何止腸子打結,老子下麵都要生鏽了,再不找個母的潤一潤,隻怕就要廢了。”另一名心腹十分猥瑣地道。
眾人哈哈大笑,均露出了狼一般的眼神。
高開道往海麵吐了一口痰,獰笑道:“那還等什麼,靠岸打牙齋去吧。”
於是乎,兩艏大船便尋了個合適的位置往岸邊駛去,在距離岸邊幾十米的地方拋錨,然後分乘小船劃到岸邊登上陸地。
本來一直垂頭喪氣,無精打彩的殘兵一登岸,立即就像打了雞血一般,提著兵器便撲向沿海的一座集鎮,展開了燒殺搶掠。
…………
崔詩柔心情忐忑地隨著父親崔護來到了幽州總管府前,同來的還有其母何氏,她們是受到長孫無垢的主動邀請前來過府一聚的。
“崔兄來了,快快請進。”
崔護等人剛進了府門,便見高不凡從屋裡熱情地迎了出來。崔護不禁心中一暖,長卿現在的地位越來越高了,而對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客氣和謙虛,連忙道:“總管大人太客氣了,怎敢勞動你親自相迎呢!”
高不凡皺眉道:“崔兄怎麼越發的見外了。”
崔護正容道:“無規矩不成方圓,禮不可廢,現在長卿乃幽州之主,還是不要跟以前那般隨意的好。”說完壓低聲音道:“要是讓魏長史見到,隻怕長卿你也得挨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