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的天空晚霞如血,羅士信心急如焚,咬著牙打馬急馳,今天是八月十五,是與張將軍約定好會合的日子,但是他路上遇到了無上王盧明月,被糾纏了幾天,好不容易才衝破阻攔,但時間卻被耽擱了,而且麾下的一千騎兵也死傷了近半,不過,即便還有一口氣,羅士信也會趕到會合地點,這是他作為一名軍人的信念,所以他來了!
當——當——當!
沉重的鐘聲遠遠傳來,那是寺院敲響的晚鐘,到了,那就大海寺!
“弟兄們,快,張將軍還等著我們呢。”羅士信回首高喝,一眾弟兄雖然長途奔戰,已經疲憊不堪,但此時也咬緊牙關加速前進。
戰場越來越近了,遠遠望去,但見旗幟招展,刀光劍影,戰鬥顯然還沒結束,羅士信不由一喜,自己似乎來得並不算遲,就知道張將軍和八風營是無敵的,沒有人也擊敗他,沒有人能擊敗八風營。
然而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但聞哭聲震天,羅士信心中不驚,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料。
這時,一支瓦崗軍朝著他迎了上來,而率軍的人正是“老朋友”郝孝德,羅士信一眼就認出了他,脫口道:“原來是你,手下敗將,竟然還敢在本將軍麵前出現,找死!”
郝孝德淡淡地道:“羅士信,你來遲了,張須陀已死!”
羅士信愕了一下,繼而麵色大變,怒道:“你放屁,就憑你們這些土雞瓦狗,如何傷得了張將軍,休想誆騙老子!”
“信不信由你,張須陀的屍體如今還在陣中,沒人動他!”郝孝德淡道:“他太自信了,中了蒲山公的埋伏,雖然五次殺進殺出,但為了救出部下,最終還是力戰而亡。”
羅士信猶如晴天一記霹靂,此時此刻,他信了,因為這完全符合張將軍的性情。
“啊,還我張將軍!”羅士信咆哮一聲,舉槍便向著郝孝德殺去,六百多騎兵也神色悲憤地緊跟跟其後,揮刀一往無前,口中呐喊著:“為張將軍報仇!為張將軍報仇!”
郝孝德並沒有攔阻,而是下令左右讓開,任由羅士信殺了進包圍圈中。
羅士信手執長槍矯若遊龍,一路衝殺到張須陀的屍體前,而後者此刻依然在夕陽下屹立不倒,仿似一巍峨大山。
羅士信滾鞍下馬,撲通的跪倒在塵埃中,身後六百多名齊郡兒郎也下馬撲倒在地上嚎淘大哭,泣斷肝腸。
羅士信對著張須陀的屍體嘭嘭嘭的叩了三個響頭,這才小心翼翼地把後者抱起,並拔出其身上插著的雙刀,然後放到馬背上,淚流滿麵地道:“弟兄們,張將軍帶你們回家了,記得要跟上,彆掉隊了!”
“弟兄們,張將軍帶大家回家啦,記得要跟上,彆掉隊了!”眾騎兵同樣淚流滿麵,雙手荷在嘴邊聲嘶力竭地高呼,淒厲而悲壯的聲音在戰場上不停地回蕩。
“出發,回家!”羅士信一手牽著韁繩,一
手拖著長槍,大步往前行,瓦崗軍神色複雜,並沒有阻攔,隻是紛紛退開,讓出道路,遠遠地看著這支哀兵。
“蒲山公為何要放走羅士信?”王伯當不解地問。
李密歎了口氣道:“沒想到盧明月竟然沒能攔住羅士信,不過也好,由他去吧,張須陀已死,再也構不成威脅了,由羅士信把屍體收走,倒也可以消彌八風營的部份怨氣,傳我命令,所有隋兵,隻要放下兵器便可以自由離開。”
八風營有一萬多人,如今被困在陣中的起碼還有五六千人,正所謂哀兵必勝,張須陀一死,這些人就跟吃了藥一般,一個個化悲憤為力量,以一當十,拚死猶鬥,如果繼續強行圍殺,李密的蒲山公營也會損失很大,還不如趁機放了去呢。
果然,李密的命令一下,瓦崗軍後撤,八風營的殘餘立即便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紛紛扔掉兵器,默默扛起身邊陣亡的同伴,跟在羅士信的身邊離開。
八風營的隋兵都是來自齊郡的兒郎,如今他們的精神支柱張須陀死了,又思鄉心切,完全沒有戰鬥下去的意願,帶上手足的屍體默默地離開。
羅士信牽著韁繩不停地往前行,從黃昏走到了天黑,又從天黑走到了清晨,終於在黃河邊的一座土坡前停下來,於半坡處挖了一座墳把張須陀的屍體掩埋於此,又用黃河邊上撿來的石頭壘起一座墳頭,並用木板刻下一塊墓碑,立於墓前。
“張將軍,這裡的麵向大河,風景還算不錯,士信暫且把你葬於此地,待日後準備好棺槨再送你回故鄉弘農郡安葬。”羅士信站在墓前,拔開水囊的塞子,將水灑在墓前,淚流滿臉地道:“士信以水代酒,敬張將軍一杯,張將軍若英靈不遠,請保佑士信把弟兄們都帶回齊郡老家與家人團聚。”
撲通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