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身在太原,所以張須陀的死訊,他知道得比楊廣還要早上幾天,既驚且喜,還有點激動,張須陀——終於死了。
“張須陀死了,大廈將傾,舉事正當時,我這就去找爹商量。”李世民欣喜無比地站起來離去。
房玄齡並沒有阻止李世民,因為這次是真的時機成熟了。上次楊廣雖然被突厥幾十萬兵馬圍困在雁門郡,但大隋的實力尚存,底子尚在,而且始畢可汗也無意入主中原,所以那個時候舉事是十分不明智的。
而現在呢,經過這兩年的折騰,大隋剩下的那點底子已經被楊廣揮霍得差不多了,先是斬了魚俱羅,貶了吐萬緒,放逐了蘇威,接著又逼反高長卿,緊跟著又削職楊義臣,如今張須陀這個柱石之臣也死了,除了王世充之外,楊廣麾下再無拿得出手之人了,而且瓦崗軍本來就雄踞中原,現在殺了張須陀,聲威更是如日中天,楊廣被困在江都,再無回返洛陽的可能了,更加沒有能力再約束各郡了,他的皇權甚至輻射不出江都一帶,所謂的大隋天子,已然名存實亡矣!
這個時候,自然是舉事的最佳時機,高長卿已經搶先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李世民覺得自己不能再拖了,正所謂先下手為強,搶地盤要趁早啊,幸好,有太行山阻隔,倒是暫時不用擔心高不凡把觸手伸到山西地界,至少在高不凡一統河北和幽營二州之前不用擔心。
太原這個地方有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離東都洛陽和京師長安都相對近,南下俯衝可取東都,西進可取關中,這兩處都是大隋的政治中心,得一可爭天下。
正所謂金角銀邊草肚皮,會下圍棋的都知道,先手搶占角位有巨大優勢,長安無疑就是那個金角,其次是邊線,最差的反而是中腹,因為中腹雖然重要,卻是四戰之地,十分凶險,而洛陽就是位於中原腹心的“草肚皮”,李密此人無愧是個高手,而且藝高人膽大,他落子中腹,聲勢浩大,但最終能否夠問鼎天下還未可知,畢竟落子中腹太凶險了,隨時有被群歐的可能。
而關中乃天府之國,妥妥的金角,隻要占據長安,控製關中,進可攻,退可守,自古自關中奮起的英雄豪傑,最終奪得天下的居多。
隻是李世民疏忽了,其實棋盤有四個角,關中隻是左上角而已,幽州卻是右上角,自古以來,由南伐北,沒有成功的先例,而由北伐南,成功的先例卻比比皆是,當然,從上古先秦到隋朝,由關中起事而得天下者不在少數,但從幽州起事而得下者似乎並絕無僅有。
所以李世民以為,關中才是龍興的風水寶地,幽州肯定比不上關中,殊不知,後世的幽州地區不僅出了一個強大的遼國,幾乎一統中原,明成祖朱棣也是從幽州靖難起家的,而最具代表性則是清皇朝,區區幾十萬的夷族竟然叩關南下,最終定鼎九州。筆趣庫
所以說,幽州這塊
地方其實不比關中差,隻是還未輪到它發跡而已,風水總是會輪流轉的!
言歸正轉,且說李世民興衝衝地找到了父親李淵,勸說他立即舉事,然而李淵這個人雖然有賊心,但是賊膽卻不大,過於求穩,所以猶豫不決,任由李世民如何舌燦蓮花也說不動他立即舉事,隻是模棱兩可地表示要再看看。
李世民無奈之下隻好悻悻地離開了,他剛走出留守府衙門,迎麵便遇上一人,正是晉陽宮監裴寂。筆趣庫
“二郎請留步!”裴寂約莫四五十歲,和李淵是好友,兩人經常一起喝酒作樂,跟李世民也還算相熟。
李世民連忙停下腳步,歉然道:“原來是裴世伯,世民剛才走神了。”
裴寂捋須微笑道:“二郎神思不屬,莫非有什麼心事?”
李世民跟裴寂雖然相熟,但也未到信任的程度,所以搖了搖頭道:“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裴世伯這是來拜訪家父嗎?”
裴寂眼珠一轉,搖頭道:“不然,其實世伯是專門來找二郎你的。”
李世民愕然道:“找我?”
裴寂點了點頭,不由分說就牽住李世民的手笑道:“走,陪世伯喝酒去。”
李世民此時心情正不好,哪有心思喝酒,便婉言相拒,但是裴寂卻不識趣,硬是拉著李世民到了自己家中,盛情難卻啊,對方又是父親的好友,倒是不好撕破臉皮,所以李世民隻能捏著鼻子坐下來陪裴寂喝酒,並且親自給後者斟了杯酒,笑道:“世民敬裴世伯一杯。”
裴寂見李世民雖然心中不樂意,但是仍保持著禮貌和風度,不由暗暗點頭,端起酒杯與李世民對飲了一杯,歎了口氣道:“張須陀死了!”
李世民心中一動,順著語氣道:“是啊,張須陀竟然死在李密的手下,可惜了!”
裴寂哂笑道:“死了便死了,有什麼好可惜的,張須陀早就該死了。”
李世民一時摸不準裴寂的心思,所以沒有接口,隻是不動聲色地給裴寂又斟了杯酒。裴寂瞥了李世民一眼,似乎猶豫了一下,這才低聲道:“張須陀一死,大隋氣數儘矣,世民有何打算?”說完目光炙炙地盯著李世民。
李世民有點頭皮發麻,小心翼翼地道:“世民不懂裴世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