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能一樣?”融星惲的手攢緊,雪白的被子上扯住深深的褶皺,語氣都帶上了質問。
他像是被刺中了軟肋一樣,肩膀僵硬著又在深呼吸中緩緩放鬆,光是應付起郗禾就讓他頗為無力,“你明明知道的。”
“你明明知道為什麼,卻還要在這裡反複質問我,拒絕我。”
融星惲避開視線,瞳孔裡隱有血絲,自暴自棄地說,“我已經知道了,聽過了,你不想見我,我再不來找你就是了!”
“我沒有強迫你,你不想要的話......拿到之後丟掉也行啊。”
融星惲隻是沒想到,都未再來探病又是在拒絕他。
明明這世上將遺產贈予朋友的也不少,郗禾明明隻要接受就好了,她想拿這筆錢乾什麼都行,哪怕拿去給彆的男人都無所謂,反正那個時候他已經看不到了。
郗禾定定地望著他的側臉。
她記得她參加的第一次期末舞的那夜,融星惲說的就是無論發生了什麼,他都會保護她。
融星惲也確實做到了。
這份“保護”無私到了恐怖的地步,甚至不求任何回報,以至於無人敢置喙他的意誌。
“我這段時間不會離開帕拉群島。”郗禾轉過身,從果籃裡拿了個蘋果去水池邊洗了洗,拿起水果刀開始削皮。
她動作不算嫻熟,蘋果皮一截一截的,削出來的橫截麵也不算好看,但去核後切成塊放到盤子裡看著都差不太多。
郗禾將盤子放在融星惲的身前:“你也不要想著一架飛機把我送出去。”
融星惲看了看麵前的蘋果片,又抬頭看著郗禾。
疑惑中竟然透出幾分詭異的乖順。
“好。”他向來看人準,現在卻琢磨不出郗禾的心情,隻是先順著她的話,拘束地說,“我已經醒了,走私案的事我會優先處理的。
??雖然相關的肇事者其實已經死了。
“不用。”郗禾站起身,眼神複雜地俯視著融星惲,“你躺在病床上還要處理事,像是在虐待病患。”
“我還會來的,你好好休息。”
她轉過身,手剛搭在門把手上。
身後驀然傳來一聲試探般的問話。
“......你,還會來嗎?”
郗禾渾身凝滯在了門口,不知為何,心臟像是又被揪住了一樣,腦子裡晃過在他在昏迷前慶幸又釋然的目光。
這十天裡,過去和他相處的每一刻都如走馬燈般路過她的夢境。
融星惲用阿列克謝的身份試探監視她。
可在郗禾的印象裡,她和阿列克謝隔著幕布的每一次對話,阿列克謝都在試圖安慰、教導甚至是引導她。
他會因為她被霸淩而出謀劃策,強調讓她重視自我的感受,不要總想著以個體的力量解決問題,學會讓彆人為她所用,甚至是在她參與評選的時候,讓她去找融星惲幫忙。
郗禾之所以那麼信任阿列克謝,就是因為明明在聖德這樣極端的環境裡,他卻無比誠懇地幫助著她一個特招生。
那是她剛入學後首個遇到的、無條件的善意。
“你後悔嗎?”
郗
禾背對著他問。
“......不後悔。”
融星惲頓了頓,最終還是坦誠地說。
“在教堂裡和你獨處的時間,已經是我為數不多的、能靠近你的時間了。
即便隔著幕布根本看不到她的臉,可郗禾在對著阿列克謝說話時的那種信賴和親近,每次都將他坦白的衝動壓了下來。
從聖德畢業之後他們就要各奔東西。
隻要能瞞兩年就好。
可惜他失敗了,失敗者自然要得到相應的懲罰。
郗禾側過身,看到融星惲平靜地低著頭,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但也沒辦法。
她問:“阿列克謝......是你的名字嗎?”
“是。”他說,“這是幼時我的教父替我取的。
至少,不全是謊言。
“我知道了。”郗禾歎了口氣,“我走了,你好好養病,我改天再來探望。”
說完,她就推開門走了出去,看到安德森取下帽子朝她微笑,她禮貌地打完招呼,穿過一群一群黑西服的人離開。
安德森若有所思地看著都禾的背影,抬手打開病房的門,就看到融星惲定定地看著麵前氧化發黃的蘋果片,心中歎息。
“先生??”
“安德森,我讓你辦的事呢?”融星惲抬起眼,迅速恢複起平日的樣子,冷冽的眉眼滿是質問。
“雖然我會教導其他人不要擅自胡亂揣測家主的命令。”安德森先生感慨了聲,用過來人的目光看著融星惲,“但您真的希望她離開嗎?”
“......“
“病患總是有任性的權力。”安德森搖了搖頭,“郗禾小姐那天在手術等到了深夜,您哪怕平時說話不饒人,也體諒一下心軟的女孩吧。”
“我哪有說過她。”
融星惲低頭,壓著眉眼,悶聲說。
“......我什麼都順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