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千年我們能穩守大澤不倒,是因為我們這些被遺棄的人心中有一股氣。”
穀洞祖師接著道。
“這股氣是怨氣,因為我們埋怨東夷人的不顧大局。”
“這股氣是怒氣,因為我們惱怒那些拋棄我們的仙神。”
“這股氣更是傲氣。憑什麼我們就不如蓬萊那些仙人,注定要成為棄子?”
“為了爭這一口氣,我們努力了上千年,這次終於等到了重開三皇熔爐的契機。”
說到這裡,一眾年老聖人紛紛含淚點頭,大受觸動。
然而下一刻,穀洞祖師語氣一轉,幽聲道:“然則就算我等足夠爭氣,但一口氣爭了上千年,也終究難免有泄氣的時候。”
“正所謂行百裡者半九十,如今勝利在望,有所懈怠,卻也是無可避免之事。”
“我等早已發誓不重開三皇熔爐不會離開此地,哪怕再等一個千年,此誌不渝!”
有幾位長老聖人當場表態。
然後穀洞祖師下一句話,卻讓他們啞然無聲:“既然如此,先前卷滂在前線受挫,你們一個兩個,怎麼都沒有一個上前去支援接應?還得我親自出山,才有伯佐受命前去拿人?”
見諸聖低頭慚愧不言,穀洞祖師長歎一聲,才道:“這便是我眼下所擔憂的‘人心’問題了。”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你們當中,有的人曾經屢屢敗在田博聞手中,早就喪了直麵他的膽氣。”
“有人雖然未曾與他交過手,卻因為窩在大澤深處太長時間,失去了對外間世界的基本認識。以至於聽聞一世之主裹挾天地堂皇之勢壓來,一時之間都不敢攖其鋒芒。”
“先前你們都看卷滂笑話,譏諷他膽小如鼠。可你們抿心自問,若易地而處,你們是否能表現得更好?是否敢迎難而上,抵禦敵人攻勢?”
“你們不敢啊!”不等眾人答複,穀洞祖師直接給出結論,“你們雖然嘴上不說,但我豈能不知你們心中畏懼之情,根本與卷滂無異?”
“不過是事情還沒臨到自己頭上,故能以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說到這裡,穀洞祖師語氣肅然,隱隱帶上責備意味,眾人更是不敢動彈。
穀洞祖師見狀,不禁微微失望,歎道:“長此以往,我們哪裡還有什麼人心所向?”
“祖師,弟子願意前去阻敵!”
就在眾人各自低頭不語之際,一道身影越眾而出,來到穀洞祖師分魂麵前。
正是剛剛辣手殺人的崔伯佐。
他此番過來,本就存了立功求名的心思,加上剛剛穀洞祖師之言,隱隱有指責他喪了膽氣說法,於是明知這可能是祖師爺的激將之法,卻也決心接下。
歸根結底,此戰關乎自己一方核心利益,於公於私,其實也已經沒有多少退路可言了。
還不如奮力上前拚搏最後一次。
淑子見崔伯佐出列,輕歎一聲,跟在其身後。
兩人相伴多年,雖不算道侶,卻是毫無疑問的盟友,必須共同進退。
見終於有弟子敢於出頭,穀洞祖師神色稍緩,卻仍沉聲問道:“那你打算如何應敵?”
“弟子不諳兵法,無外乎是層層阻截,以儘力拖延敵人攻勢而已。”崔伯佐坦誠道,“說到底,自田博聞成為世界之主後,至少凡聖二層,他便代表了大勢所趨。假以時日,大澤也必將歸其所有。”
“若非天時有變,他原本可以徐徐施為,以堂皇大勢贏得天下。”
“故而末劫提前到來,雖說是眾生之不幸,但何嘗不能說是我們亂世人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