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幾天靳朝似乎很忙,薑暮壓根就沒見他回來過,靳強白天要上班,薑暮大多時間得和趙美娟母女獨處,這讓她難免彆扭,好在她來銅崗沒幾天就開學了。
不過有天放學回去的路上,貌似還在公交車上看見一個開著黑色福特的男人長得很像靳朝,薑暮覺得自己可能看錯了,畢竟上一次靳朝開的是輛白色大眾。
薑暮作為一個微社恐患者,剛來到附中的高三6班不太適應,所以也不怎麼和同學說話,開學一周一直獨來獨往,加上她本來就不怎麼愛笑,多多少少給人一種清冷孤僻的感覺。
這裡的女生要麼潑辣要麼外向,不僅嗓門大而且大多骨架也大,就拿她的同桌嚴曉依為例,一點也不小鳥依人,第一天往薑暮旁邊一坐,連帶著她的桌子都震了一震,兩人坐在一起的畫麵有種小宏和大白即視感。
也許是過於鮮明的反差,把她本來就瘦小的骨架烘托得更加淋漓儘致,不出三天,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這個五官細膩皮膚冷白的姑娘,特彆她還是個轉學的複讀生,這讓不少人對她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這其中最好奇的大概就是隔著一個走廊的潘愷,打從薑暮到班上的第一天,這個小夥子就一副看天仙下凡的表情盯著她,是上課也盯,下課也盯,就差把“歡喜”二字貼在腦門上了。
薑暮在原來的學校也被人拐彎抹角地示過好,但從來沒遇到過這麼明目張膽的男生,下課去趟廁所都刻意繞著他走,儘管這樣,那些男同學的玩笑依然開得飛起,不出一周,居然開始有人在背後叫她潘嫂。
那天大課間的時候嚴曉依還對她說:“潘帥是個富二代,家裡有廠子,搞汽配的。”
薑暮轉過頭問道:“你覺得我讓他把廠子送我,他能同意嗎?”
嚴曉依憨憨地笑道:“你想多了。”
“那他家有廠子關我什麼事?”
“……”
正說著,那位動若癲癇靜若癱瘓的班長跑了過來,要說他們六班的這個班長,長相圓滾滾的,人名黃河,但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叫他長江,他對薑暮說:“老馬找你。”
薑暮跑了趟辦公室,老馬跟她說國慶節前學校要搞國學彙演,高三不一定會參加,但到時候有市裡的領導來,最好穿校服。
考慮到薑暮是複讀生,一年很快沒必要再買一套,讓她問同學借件,要是借不到再跟他說,薑暮點點頭。
下了晚自習,薑暮把東西收拾好剛出班級,走廊裡有幾個人看著樓下低聲議論著。
“是不是老馬朋友啊?剛才老馬下樓了,對麵那人還給老馬散了煙,兩人嘮了好一會兒。”
五班一人插道:“不是朋友,馬老師剛才上來提了句,說是他從前的愛徒,會不會就是他原來在班上說過的那位學長,怎麼不請上來坐坐,我都沒見過他真人。”
“搞得我見過一樣。”
薑暮往樓下隨意掃了眼,看見學校對麵站了不少人,看著不像高中生的樣子,她沒在意背著包往樓下走。
車站離校門還有段距離,出了校門她剛準備往車站的方向走,不經意朝學校對麵瞧了眼,那裡停了兩輛車,其中一輛是有些眼熟的黑色福特,她的目光再次聚焦,看了眼福特麵前站著的幾人,視線落向靠著引擎蓋的男人身上,他黑色襯衫的一角隨意塞在牛仔褲裡,一雙長腿靠在車上格外引人注目,隻不過那人戴著一頂純黑色的鴨舌帽,低著頭嘴裡叼著根煙,鴨舌帽幾乎擋住了整張臉。
在薑暮駐足打量他的同時,那人似乎是感應到什麼似的,突然抬起視線,跟薑暮的眼神撞個正著,竟然是一周未見的靳朝。
他顯然也看見了薑暮,緩緩將叼在嘴上的煙拿到了手中,表情在帽簷的陰影下看不大清楚。
薑暮剛準備朝他走去,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下,緊接著一道人影繞到了她麵前,將她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薑暮抬頭一看是潘愷,開口問道:“你有事嗎?”
潘愷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還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說:“你坐8路回去嗎?一起走啊?”
薑暮挪了一步說道:“不順路。”
她的目光再次看向街對麵,靳朝的眼神未曾移動分毫,雖然在和身邊的人說著話,視線依然筆直地落在薑暮身上。
潘愷見薑暮要走,趕忙又攔住了她:“順路,我也坐8路,你是不是還要轉車啊,那多不安全,我送你一程吧?反正我也沒事。”
薑暮微微蹙了下眉抬起頭瞧著他:“你卷子刷完了?”
潘愷順勢說道:“講起卷子,我正好有幾道題想問問你,路上說啊?”
靳朝無聲地看著薑暮和那個男生糾纏了半天,抽完最後一口煙,踩滅。
薑暮對潘愷說:“我還有事,明天說。”
然後便徑直朝著街對麵走去,除了靳朝靠在引擎蓋上,另外三個人,有兩個人站著,另一個蹲在路牙上,薑暮一眼認出蹲在路牙上的那個男人正是前陣子去家裡找靳朝的瘦高男。
這人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國潮風T恤,胸前兩個大大的“中國”二字,偏偏還配了條花色短褲,那唏噓的胡渣更顯得整個人吊兒郎當的。
一群人往高中門口一站,散發出一種不好惹的架勢,潘愷在薑暮後麵不停喊她:“你去哪啊?你彆過去。”
本來幾人正在閒聊,見一個長相白淨乖巧的姑娘朝他們走來,止住了話匣。
薑暮直到停在他們麵前,才盯著靳朝說道:“你來接我的?”
雖然剛放晚自習的校門口熙熙攘攘的,學生來回不斷,但薑暮的這句話還是讓空氣靜謐了幾秒。
站著的兩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她,又轉頭看了看靳朝,蹲著的瘦高男倒是突然笑了起來。
靳朝眼神淡淡地睨著她,漆黑的瞳孔忽然往薑暮身後一瞥,這時薑暮餘光感覺到有個人停在她旁邊也望向靳朝:“七哥,對不住啊讓你等,鼇拜廢話一大堆,拖了半個小時。”
靳朝垂下視線擺弄著手裡的打火機,瘦高男揚起下巴喝斥了一句:“小子,改改口,他早就不是頭七了,喊有酒哥。”
那人連忙點頭說道:“不好意思,有酒哥。”
靳朝開口問了句:“東西帶了嗎?”
這人拍了拍手上拎著的雙肩包:“帶了,都在裡麵。”
薑暮這才轉過視線,見身邊站的這人打著耳釘,沒穿附中校服,但從他話中能聽出來應該也是附中的學生,看這架勢,靳朝他們顯然是衝著這人來的,怪不得她剛才那句話搞得所有人都沉默了。
薑暮尷尬地拽了下書包,丟下句:“我先走了。”說完扭頭就轉身。
靳朝再次抬起視線,目光從薑暮身上移到馬路對麵站著的潘愷那,潘愷還守在原地沒走,不時往這裡張望,靳朝的目光和他短暫地碰了一秒,而後對著薑暮的背影開口道:“喂。”
薑暮聽見聲音停住腳步回過頭,靳朝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掠著她:“送你回家。”
說完轉頭對幾個男人說:“交給你們了,我待會過來。”然後拍了下那個附中的小夥子看向薑暮。
薑暮沒有動,還站在原地,靳朝扶了下帽簷,眼尾微動:“杵著乾嘛?還要我請你?”
薑暮不再跟他客氣,幾步走回來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在一眾男人的目光下規規矩矩係上安全帶,靳朝在車外又交代了幾句,那幾個男人也陸續上了後麵那輛車,瘦高男臨走前,還特地繞到副駕駛故意彈了下車窗玻璃,薑暮側頭看了他一眼,他痞痞地笑著,走了。
另一邊靳朝拉開駕駛座上了車,一上車他就將黑色鴨舌帽扔到了後麵,又隨手揉了幾下短發,薑暮問道:“晚上還要戴帽子嗎?”
靳朝發動了車子,方向盤一打駛了出去:“不然麻煩。”
“什麼麻煩?”
“人多口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