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男人酒足飯飽後把東西收拾好打起了麻將,薑暮就搬個小板凳坐在靳朝身旁一邊看春晚一邊磕瓜子,看到好笑的小品時她自個兒在旁捂著嘴傻樂,靳朝搓著牌餘光掠她一眼。
雖然往年過年也是和兄弟在一起打牌度過,但是今年身邊多了個小尾巴,心裡空洞的角落像被什麼填滿了,他眉眼舒展開來。
十二點的時候,薑暮的手機響了,她放下零食,拿出手機看了眼,居然是靳朝給她發了個紅包,她錯愕地抬頭看向他,他依然盯著眼前的牌,側臉是難得愜意的神態,隨手拿了一張二萬扔了出去。
薑暮抿著笑低下頭,隨著紅包被點開的聲音,在坐的幾個男人都抬起頭看了過來,還是三賴最先反應過來回頭看了眼電視上的時間,說道:“新年了啊。”
然後跟了個紅包給薑暮對她說:“小暮暮,給你壓壓歲。”
鐵公雞和金瘋子也給她發了紅包,薑暮有些不好意思收,情不自禁去看靳朝,三賴說道:“我們給你的壓歲錢,你看他乾嗎啊?”
金瘋子插到:“在我們這的規矩,沒工作的都能拿壓歲錢。”
薑暮還是拽了拽靳朝的衣角,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低下頭來接過她的手機把幾個紅包一起點了然後將手機還給她。
薑暮臉上掛著盈盈的笑,乖巧地給幾個哥哥拜了個年。
換做往年他們大概率是要打通宵的,但是由於今年靳朝身邊多了個小尾巴的緣故,剛過十二點他們就草草結束了牌局,各回各家了。
靳朝剛起身,薑暮就湊到他麵前小聲問道:“我今晚能不回去嗎?反正…爸也不在家。”
靳朝嚴肅道:“你這夜不歸宿的習慣得改改。”
薑暮嬉皮笑臉地說:“我又不是跟外麵的壞人混在一起。”
靳朝轉身往外走:“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壞人?”
“沒壞到我身上你都是好人。”
靳朝拉開門回頭瞧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出去了,薑暮也跟著他走到了隔壁,靳朝回頭看向她:“鑰匙。”
薑暮從身上把鑰匙拿出來,然後將那個“朝思暮想”的鑰匙扣解了下來,把鑰匙遞還給他。
靳朝接過鑰匙揚起眼皮盯著她手上的東西,薑暮晃了晃對他說:“這個送我吧,你應該不需要了。”
靳朝蹲下身拉開卷簾門回了句:“你又知道了?”
薑暮笑著說:“知道呀,我都在這了,你還用得著朝思暮想嗎?”
靳朝頓了下,起身眼裡蘊著光盯著她,薑暮抿著笑踏入車行,靳朝拉上卷簾門望著她輕快的背影,眼裡的光愈發深邃。
薑暮徑直走進休息室,靳朝也跟了進去,打開暖氣把椅子推給她,薑暮坐下後,靳朝將另一把椅子也提到了她麵前,往上一坐,剛才人多他沒好問,這會才開了口:“不是說好回去的嗎?跟你媽吵架了?”
薑暮垂著眸扣著自己的指甲蓋,耷拉著臉嘀咕道:“我媽說…她要回去把房賣了。”
靳朝沒出聲,微微攏起眉,薑暮繼續道:“她之前說要跟外國老頭去澳洲生活我就覺得不太靠譜,這次去一趟回來直接就要賣房了,就跟被人洗腦了一樣,我就是怕她被那個人騙,又不是一個國家的,她要真被騙維權都困難,你覺得呢?”
靳朝沉吟了片刻,說道:“我沒法下結論,畢竟我沒見過那個人,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薑暮抬起眼睫望著他。
“她和靳強分開這麼多年都沒找,你覺得她會將就嗎?她作出這個決定就必然有她的原因,你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家,找個合得來的人不容易,她總不能一個人過到老。”
薑暮脫口而出:“我之前都想過了,不結婚和媽一直生活也挺好,就是結婚也能帶著她一起過。”
靳朝笑了起來,薑暮被他笑得臉色發燙,她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幼稚,嫁不嫁人這事不是她現在意氣用事可以判定的。
空氣稍稍安靜了一瞬,靳朝唇角壓住笑意掠著她:“真不打算嫁人啊?”
薑暮眼神飄開看著維修間,心裡有種被羽毛撓著的感覺,她紅著臉說:“我…怎麼知道……”
靳朝問她:“你試著跟她溝通過沒有?”
薑暮點點頭:“不知道說了多少遍,高考前為了這事沒少吵。”
靳朝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注視著她:“既然這樣,你也改變不了什麼,如果我是你,與其瞎操心,不如把眼下自己的事情忙好,她以後過得好,你也可以放下心,要是過不好起碼你有能力讓她安度晚年。”
靳朝的輪廓在休息室發黃的光線下顯得沉穩可靠,困擾了薑暮大半年的擔憂好像在靳朝的這番話中漸漸有了不一樣的思考角度,她的確很怕老外給不了媽媽安穩的生活,怕她跟著Chris去國外會因為各種問題不如意,所以幾次三番想阻止薑迎寒,卻根本沒想過媽媽也需要另一半,也需要有個人可以在她脆弱的時候給她依靠,在她孤單的時候陪著她,在她無聊的時候和她一起打發時間。
好像自從爸爸離開後,媽媽就理所當然地和她相依為命,她隻顧著擔心媽媽的安危,卻根本沒有考慮過她的需求,薑迎寒的確是個媽媽,可她本身也是個女人。
薑暮的確做不了什麼,如果可以乾擾薑迎寒的決定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步,隻是她依然有些鬱悶地說:“可是媽把房賣了,我要是回蘇州真的就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說完她抬起眸看向靳朝,昏暗的光線下,她就這樣凝視著他,嘀嘀咕咕道:“以後我要是無家可歸了怎麼辦?”
她的聲音軟糯得讓靳朝想起小時候在南方吃的一種蒸糕,他聽在耳中,沒有說話,隻是斂著眸笑,薑暮吸了吸腮幫子:“有什麼好笑的。”
靳朝乾脆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雙眼筆直地瞧著她,薑暮覺得他可能是喝了不少酒的緣故,連眼神都那麼醉人,瞧得她越來越局促,目光往天花板上看去,聲音蚊子哼哼似的從喉嚨裡擠了出來:“爹不管,媽不要,哥不疼……”
靳朝的笑蔓延至眉梢,細碎的光從眼底化開,聲音是微醺後的鬆弛:“你想讓我怎麼疼?”
薑暮的心臟砰砰地跳,她沒想過靳朝的一句話居然會讓她心口窩癢癢的,她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沒有喝酒,卻有些醉。
靳朝望著她透紅的臉頰,不再看她,起身給她倒了杯水放在她的手邊,才又重新回到椅子上。
雖然剛才薑暮多少有點耍脾氣的意思,但靳朝真這樣問了,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我不逼你了,可是你不能拿自己開玩笑,就是無論如何也要保證安全,這個可以答應我嗎?”
靳朝揚眉注視著她,她的雙眼剔透清澈,表情是那樣的認真,一眼就能看見她眼底的的擔憂,真摯純粹。
薑暮見他不說話,身體向前傾去,試探地問道:“很多錢嗎?民事賠償?”
靳朝臉上的鬆弛漸漸收了起來:“從哪知道的?”
薑暮咬了咬唇,終是沒有說出薑迎寒,她怕他想起那段往事。
可靳朝卻替她說了出來:“你媽嗎?”
薑暮垂下了眼簾,低聲說道:“媽說房子賣了會留筆錢給我,我和她談談,讓她先拿一部分給我。”
靳朝沒有說話,空氣逐漸冷了下來,薑暮悄悄抬眼去看他,他的表情很冷,眼裡覆上一層拒人之千裡之外的霜寒。
她隻是不想靳朝去乾那些危險的事,她想儘快幫他解決那筆債務,可是她意識到靳朝不會接受薑迎寒的錢,那時候媽媽袖手旁觀,他自尊心這麼強的人現在又怎麼可能讓她跟媽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