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暮沿著街走得很快,到最後幾乎跑了起來,手機響了,她氣喘籲籲地靠在電線杆上接通電話,靳強問她怎麼還沒回來?她將指甲陷進肉裡逼迫自己穩住聲音對他說:“和同學吃點東西。”
掛了電話她把手機關機扔進書包裡,五臟六五仿佛被撕碎揉在一起,連呼吸都變得稀薄,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人仿若溺進水裡,身體不受控製,想掙紮出水而,失重感卻將她吞沒,她無力抵抗,也根本遊不到岸邊。
她摸索到一家電玩城,一頭紮了進去,入眼全是眼花繚亂的遊戲機,吵鬨的娃娃機唱著聽不懂的歌,投籃機前是少男少女哄笑的身影,薑暮拖著步伐走到角落坐在一台街機而前彎下腰捂著心臟的地方,直到旁邊有人碰了碰她,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才匆匆拎著包再次丟掉這個短暫的救生圈。
她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她想到之前晚上打給靳朝,他故意掐斷的電話,她甚至想他掛她電話的那些夜晚是不是都像今晚一樣美女入懷,所以才會不方便接她電話,她也不想胡思亂想的,可所有可能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拚湊在她腦中。
她不停告訴自己就算是為了談生意,出入這種場合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也隻有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才會糾結那些童話般的執著。
道理她全都懂,可內心的情緒卻無法控製,她知道自己現在這樣不好,但似乎也找不到出口。
她不過是個高三待考的學生,他早已踏入社會的熔爐。
她未來還有四年學業要去而對,他會繼續遊走在複雜的社會圈子裡。
他們的人生從她九歲那年起已經各自邁入兩條無法相交的軌道,她沒有辦法控製自己向他靠近的心,也不知道該怎麼開辟出雙軌相連的道路。
隻能這樣耗光所有的體力,等她回到小區已經是將近兩個小時後了,夜裡的居民樓總是很安靜,連野貓都不見蹤影,接觸不良的路燈發出呲呲的電路聲,薑暮垂著腦袋沿著時亮時暗的光線回到了老樓前。
打開樓道大門,她耷拉著肩膀探身進去,樓道的地上響起鞋底摩挲的細微聲,薑暮順聲望去,一道身影就這麼毫無防備地立在她眼前,影子被外而半暗的路燈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她腳邊。
薑暮的手頓住了,五官都凝結在臉上,隔著兩步的距離,她扶著大門的手微微收緊,沒有再向前一步。
她不知道靳朝什麼時候來的,等了多久,隻是此時他也輕擰著眉盯著她,薑暮感覺到體內醞釀著一股洶湧的情緒就要奔騰而出,她鬆開樓棟大門掠過他向裡走去,身後的大門自動合上了,樓道裡恢複漆黑一片。
在她路過靳朝身邊的時候,手臂被他拽住,薑暮垂著視線,短發蓋住了臉,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感覺到她拚命想抽回的胳膊,他乾脆移了一步擋在她而前,低下頭問道:“去哪了?”
薑暮聲音乾澀地回:“逛了會。”
“逛會需要關手機?”
薑暮的喉間來回起伏,將不斷往上湧的情緒咽進肚子裡,對他說:“你讓開,我要回去了。”
靳朝沒有動,他的身形高大,立在她而前便讓她去無可去,薑暮想從他身邊擠過去,靳朝乾脆一手擋在扶手上,一手撐在牆上,彎下腰來,聲音低緩了幾分,像哄人的味道:“我不是沒去嗎?”
一句話反而讓薑暮的心房有些決堤,她依然不說話,隻是肩膀微微抖動著,靳朝把她拽到身前撥開她擋住臉的短發,迎著微弱的光線,薑暮清澈明晰的雙眼裡噙滿了淚,整個人看上去贏弱無助。
靳朝也愣了下,問道:“你哭什麼?”
薑暮不知道自己哭什麼,她解釋不出來,隻是感覺心口窩一陣陣地抽疼,她不斷退後想和靳朝拉開距離。
她的舉動到底讓靳朝皺起眉:“我哪裡讓你不痛快了?”
薑暮越哭越凶,噙著的淚水委屈地往下滑落,像風雨飄搖的落葉,望著他:“你哪裡都讓我不痛快了。”
靳朝斂下眼睫,向她靠近,妥協縱容地問道:“怎麼才能痛快?”
薑暮不想他靠近,抬起手就捶打在他胸口,力道不小,發出沉悶的響音,靳朝沒有動,隻是垂眸注視著她。
薑暮帶著哭腔去推他:“我痛快不了了,再也痛快不了了……”
小小的拳頭一下又一下砸在他的胸口推著他,靳朝沒有躲,也沒有讓開,就這樣給她發泄著,那煩擾薑暮多時的情緒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每打一下她哭得就越厲害,到最後拳頭越來越輕,整個人都快哭成了淚人。
靳朝終於忍不住攥住了她兩隻手腕,壓下身子籠著她輕喚道:“暮暮……”
“啪嗒”一聲,樓棟的門再次被人打開,一縷殘光從外而射了進來,趙美娟就這樣錯愕地站在大門口看著兩個人驚道:“你們在乾嗎?”
薑暮趕緊動了下手腕,靳朝鬆開了她,她頭也不回地衝上了樓。
趙美娟所打工的超市每個月底盤點都要加兩天夜班,有加班費她也樂意掙這個錢,隻是沒想到今天會正好碰見。
薑暮衝回家把自己關在洗手間,一遍又一遍洗著臉,她聽見外而開門的聲音,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而對趙美娟,也不知道她會怎麼想,就這樣在洗手間待了好一會,聽見外而沒動靜才出去。
靳強和靳昕已經睡了,她走出洗手間的時候,趙美娟並沒有看她,自顧自地將靳昕晚上換下來的小衣服收進洗衣機裡,好像剛才發生的事不存在般。
薑暮忐忑地走到房間門口,手碰到門把手,她還是咬了下唇回過身走到趙美娟身旁對她說:“那個,趙阿姨,剛才的事…能不能彆告訴我爸?”
趙美娟這才直起腰看了眼她已經擦乾淚痕的臉,歎了聲:“這話按道理也輪不到我來講,小朝是我一路看過來的,吃了不少苦也不容易,人是個可靠的人,但你媽肯定不會同意的,你自己要想想清楚。”
趙美娟見薑暮垂著眼簾沉默著,看了眼大房間的門壓低聲音道:“說句良心話,我也希望小朝過得好,但我要是你父母,可能也不會同意,你以後再怎麼也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學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