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暮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三賴從崖壁上拽下來的, 她的眼中隻有山下的熊熊烈火,直到警車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徹山穀,周圍越來越混亂, 群魔亂舞的年輕人全部上了車四下逃竄, 那些車手也從各個山道逃走。
不停有車子從他們身旁呼嘯而過,有人驚叫道:“出人命了,快跑啊!”
薑暮沒有意識,什麼意識都沒有,人是被金瘋子和三賴拖上車的,把她塞進後座, 金瘋子就發動了車子,三賴也趕忙跳上副駕駛, 直到這一刻薑暮才回過神來,帶著哭腔嘶吼著:“靳, 靳朝…他還在, 還在車上, 我們不能走……”
三賴看著火光衝天的山穀間說:“警車開過去了, 我們不走待會就走不了了。”
說完金瘋子已經朝著山外開去,薑暮幾近發狂:“爆炸了, 靳朝的車子爆炸了, 你們沒看見嗎?”
三賴回過頭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狠狠抑製住她的顫抖對她說:“我知道, 但是我們不能過去, 警察會找到他, 我們過去隻會被當成飆車黨自投羅網,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們必須先離開這裡再想辦法。”
山下萬勝邦他們早就不在了, 金瘋子一路躲過幾輛往山裡開去的消防車。
出了山後,薑暮沒再說一句話,她隻是僵直地坐在後座手腳發麻,身體止不住地冒著虛汗,而副駕駛的三賴自從出山手機恢複信號後就一直在打電話到處聯係人。
薑暮不知道他們經過了哪裡,窗外的掠影成了模糊的膠卷,她看不清,也不想看清,直到車子停在飛馳門口,金瘋子拉開後座的門喊她下車,她整個人好似還是漂浮著的。
把他們丟在車行門口後,金瘋子直接開著三賴的車就急匆匆地走了,薑暮蜷縮在門口的小木凳上,恐懼地盯著三賴,死死地掐著自己大腿,她覺得這是一場夢,一場無比恐怖的噩夢,如果不是夢,誰能解釋中午她還在靳朝懷裡呀,他喂她飯,說她是長不大的懶蟲,她用臉蹭著他,跟他撒嬌,說自己就是長不大了,就要賴著他一輩子。
一輩子到底有多長薑暮並不知道,但絕對不會隻有半天,這不是夢是什麼?
可直到腿被她掐紫,她依然無法從這個噩夢中解脫出來,所有的痛苦都那麼清晰。
三賴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到處打聽,她從沒見過一向沒個正行的三賴發這麼大的火,到最後她看見三賴直接對著手機裡麵狂吼道:“你他媽到底有沒有點用?局子裡沒消息不會叫你舅舅在醫院網問問,實在不行殯儀館也看看。”
薑暮在聽見“殯儀館”三個字的時候,胃部突然一陣陣痙攣,翻江倒海攪動著,她跑到路邊就是一陣乾嘔,奈何晚上沒有吃東西,什麼都沒吐出來,難受得汗水和淚水全部渾濁在一起。
三賴掛了電話趕忙過去將她扶了起來,對她說:“你回家去。”
眼淚順著薑暮的臉頰滑落,她說不出一個字,隻是搖著頭。
三賴看著她慘白的臉,不忍地緊了下牙根,還是對她殘忍地說道:“你必須回家去,萬一,萬一出了什麼事,警察會聯係家屬的。”
薑暮憋了一晚上的情緒終於徹底垮塌了,失聲痛哭起來。
她聽從三賴的話回到靳強家守著,一晚上沒睡,就這樣坐在床邊,她不敢睡,她怕夜裡警察會突然打電話給靳強她睡著了會聽不見,更怕清醒著的時候聽見靳強的手機鈴聲。
她把飛鏢盤後麵的信全部拿了出來,一封一封反複地看著,直到看到那行“對不起,想你的朝朝”時,她滑倒在地上,信件散落一地,她哭成了淚人,卻不敢發出聲音死死咬著虎口,直到手背被她咬出鮮血印。
就這樣恍惚地等到了天亮,好事是,並沒有警察聯係家裡,壞事是,靳朝依然沒有消息。
她無法再一個人乾等著,人已經快要瘋了,六點鐘就衝出了家門,剛到車行就看見三賴的車子停在路邊,金瘋子不知道夜裡什麼時候回來的,兩人也一夜沒睡的樣子。
三賴看見薑暮哭腫的眼睛,於心不忍地說道:“整個銅崗包括附近的三甲醫院都打聽過了,沒有他的消息,你要知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懂嗎?”
薑暮抿著顫抖的唇點點頭,金瘋子抽著煙瞧著她的憔悴樣,問道:“早飯吃了嗎?”
薑暮搖了搖頭,三賴歎了聲:“昨晚就沒吃了。”
金瘋子踩滅了煙站起身:“我去買幾個包子。”
三賴把薑暮拉進寵物店,將她安置在椅子上,遞給她一杯熱水對她說:“等到八點以後都上班了,我們再去派出所問問。”
薑暮捧著水杯機械地點點頭。
不一會金瘋子買了幾個包子回來,薑暮吃不下,捏著一個肉包子,半天才撕了點包子皮,三賴抬頭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對她說:“暮暮,多少吃點,彆還沒消息你就倒下了,待會還要去找人,沒體力不行。”
薑暮聽進去了,把肉包子大口大口往嘴裡塞,卻根本感覺不到什麼味道,隻是為了讓肚子裡有東西。
三賴和金瘋子看見她手背上的牙印對視了一眼,目光愈發擔憂。
薑暮才吃完,胃又攪動起來,像被火灼燒著,她站起身說要去洗手,一進去就待了好久,三賴不放心起身繞到後麵去看她,水一直放著,吃的東西又全都吐掉了,她的臉和頭發濕漉漉地往下滴水,蹲在水池邊不想讓他們知道,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可肩膀卻在控製不住地顫動著。
三賴咬著後牙槽退了出去,不一會薑暮出來了,她已經收拾乾淨,將短發彆在腦後,看不出哭過的樣子,三賴抽著煙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又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地撇過頭。
整整一天的時間,他們不知道跑了多少家派出所,沒有人接到昨天夜裡車禍爆炸的消息,甚至就連飆車的事情都沒有人聽說。
直到中午的時候,靳朝原本不在服務區的手機突然通了,隻不過一直沒有人接。
這個發現讓兩天一夜都沒睡的他們突然打起了精神,假如比賽的時候手機在靳朝身上,那麼起碼可以肯定一點,車子爆炸沒有炸毀手機,換言之,靳朝並不在車上。
在沒有找到靳朝前,這是最好的猜測,金瘋子和三賴十分有默契地這樣對薑暮說,他們看得出來這個小丫頭跟著他們跑了一天已經撐不住了,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要不是急於找到靳朝的信念在支撐著她,她可能隨時都會倒下。
金瘋子和三賴商量了一下,決定親自把薑暮送回家,並當著她的麵跟靳強打了聲招呼,一來是不放心薑暮現在的狀態,二來是萬一靳強這兩天接到警察的電話也讓他心裡好有個底。
靳強聽說這件事後也大為震驚,說要去報警,金瘋子和三賴告訴他白天該去的派出所都去過了,警察要知道早通知他了。
第三天的時候,他們決定再回一趟比賽的大山那裡,原本不打算帶上薑暮,但她一大早天沒亮就來到車行,麻木地給閃電喂食、換水。
三賴開門的時候就看見她抱著閃電蹲在車行門口,雙眼空洞地望著早晨安靜的街道出神,他甚至懷疑她昨晚到底有沒有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