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隨著連續不斷的瓷器破碎聲響起,南子逾的目光掠過那些跪在地上、噤聲如寒蟬的幕僚,心中不禁暗自歎息。
謝灼的手段確實淩厲。
不是奔著咬下奉恩公府一塊肉來的,而是想直接要了他父親的命。
一旦有禦史攜帶確鑿的證據進行彈劾,他的父親輕則被罷免並流放,重則麵臨斬首的極刑。
到那時,二殿下辛苦建立的聲譽也將遭受重大損失。
二皇子赤紅著眼睛,喘著粗氣,胸膛起伏,眸底儘是暴虐的殺意。
真是等不及想除掉謝灼!
區區一個女人罷了,竟值得謝灼如此大動肝火。
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平複情緒。
“你們先下去。”
二皇子擺了擺手,冷聲道。
幕僚們魚貫而出。
滿地的瓷器碎片在燭光的映照下,散發出幽暗而神秘的光芒,仿佛深海中潛伏的凶猛生物正伺機而動,張開其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獠牙。
“表哥,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那些人,該動一動了。”
南子逾的心高高提起,斟酌言辭試探著說道“殿下,謝灼絕非易與之輩,倉促使些小手段,很容易弄巧成拙,暴露自身底牌。”
“難不成眼睜睜看著謝灼像條活不起的瘋狗似的扯旗放炮見人就咬?”二皇子憤恨不已,手指蜷縮握拳,重重的落在案桌上。
“還是說,要眼睜睜看著舅舅死?”
奉恩公智計稀疏平常,但勝在有自知之明,更能分得清穀子稻草,真心實意把二皇子捧在手心裡的疼愛。
一來二去,二皇子對奉恩公有了孺慕之心。
“禦下之道,貴在中庸平衡。”
“陛下龍體康健正值盛年,立儲君之意未有決斷。而,朝堂之上,唯有您能和中宮嫡出的三殿下分庭抗禮。”
“奉恩公府是您的母族,陛下不會自斷一腳。”
“此事,仍有回旋的餘地。”
“至於謝灼……”
南子逾小心翼翼環顧四周,又闔上窗牖,方低聲耳語“臣隱隱覺得,最想謝灼死的人不是我們。”
二皇子怒火一滯,眼神狐疑,想到關於承恩公剪不斷理還亂的齷蹉關係,舔舔下唇,道“三弟?”
“不可能吧。”
若非畏懼於貞隆帝的威嚴,三皇子早就不管不顧出家當道士,訪名山尋仙草,煉製所謂的長生不老藥了。
南子逾眉心微微一跳,頗為無奈。
“是陛下。”
“最想殺謝灼的人是陛下!”
越說,南子逾的語氣越肯定。
對,就是這樣。
所有的倚重和信任都隻是表象,就能徹底化解他心底的疑惑和怪異感。
真正的疼愛,又哪裡舍得讓謝灼的雙手沾滿鮮血。
二皇子心神大震,隻覺不可思議,失聲喃喃“就因為謝灼搶了顧榮?”
南子逾:腦子是擺設,可以不猜!…。。
“確切的因由,臣尚且無法確定。”
“但,殿下若是想要謝灼死,不妨靜候陛下佳音。”
倘若果真如此,那他給子奕留的後路還算後路嗎?
這世上,真的會有人能在天子揮起的屠刀下僥幸生還嗎?
南子逾私以為,可能微乎其微,甚至可以直接忽略不計。
皇權,就是世俗界的神。
生殺予奪,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一時間,南子逾的心緒有些複雜,截然不同的情緒在反複拉扯。
既想讓謝灼死,卻又不想看謝灼一朝雲端墜落。
捫心自問,他是敬重謝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