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執開始騙人,這是喪批沒有意料到的。
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皇帝陛下都敢騙。
喪批被迫聽他念了幾份折子,一邊敷衍地嗯啊一邊思考,他是不是對殷無執太好了?
可回憶殷無執進宮之後的待遇,似乎跟好並無乾係,雖然他很喪很懶的時候會稍微懈怠一點,可總體來說,對殷無執的羞辱是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的。
是羞辱的力道不夠?殷無執為何敢挑釁他的權威?他不該被昏君壓得抬不起頭,暗中策劃怎麼殺死昏君嗎?
薑悟腦袋靠在殷無執肩膀,偏頭去盯著他看。
“看這份,是襄州送來的,如今很快就要過年,襄王殿下想回來探親,順便去宗祠祭拜先人……”
殷無執感覺到了他的注視,被盯著的半邊臉莫名開始發麻,他穩了穩聲音,鎮定道:“此乃陛下家事,臣等不敢逾距,還望陛下決斷。”
殷無執捧著奏折等了幾息。
薑悟還在盯他。
殷無執:“……臣臉上有東西?”
“朕隻是在欣賞。”
“欣,賞什麼?”
“賞美人。”
“……”殷無執臉紅了。
圈著薑悟的手臂抬起,後者低頭,隻看到張開的五指朝自己伸來,還未反應過來,臉頰就陡然被捏住。
對著殷無執的臉被迫轉回來,直接麵對桌案。
殷無執板著臉道:“襄王殿下請求回京,陛下允是不允?”
襄王是先帝的第五子,也就是薑悟的弟弟,和太子同母,也就是說,他跟殷無執是表親。當年奪嫡,他毫無疑問是太子一黨,後來太子死,齊王殘,他便被先帝趕去了襄州。
而在薑悟了解到的曆史裡,這個襄王後來被昏君殺了,也正因為他死了,其他遺留下皇子的要麼是殘疾要麼是病秧子,夏國才就此開始改姓殷。
那,肯定要答應讓他來的。
既然是昏君殺了他,這昏君又不會亂跑,那襄王必然是要死在關京城的。
隻是他做遊魂的時候,除了間歇性戲精附體之外,對整個世界都漠不關心,更彆提被淹沒在曆史長流裡的過去時了,所以他對所謂曆史也隻是一知半解,並不知道襄王是什麼時候死的,又是怎麼死的。
啊……
他喪喪地沉思。
隻好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了。
等襄王過來之後隨便找個理由殺了,讓殷無執看清昏君殘暴嗜血的嘴臉,說不定會加速他斬殺昏君的進程。
殷無執看了一下他麵無表情的臉,“陛下?”
不應該啊,薑悟在做皇子的時候跟前太子關係很好,襄王又是前太子的親弟弟,薑悟跟他關係自然也不差。如今馬上年關,襄王想回關京探親的請求再合理不過,還需要想這麼久嗎?
難道傳言有誤?
“嗯。”薑悟點了點頭,說:“允。”
“那陛下便在此處寫個準字。”
“愛卿代寫。”
“不可。”殷無執道:“折子還需要送回襄州,必須得陛下親自落筆。”
他說的還是有些委婉的,參與過奪嫡之爭的襄王殿下,隻怕比很多人更會揣測君心,如果回複的是彆人的字跡,襄王敢不敢回來是一回事,回來之後要不要跟這落筆的人算賬,又是另一回事了。
懶惰如薑悟,終於親自拿起了筆。
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寫了一個‘準’字。
這懶鬼雖懶,字倒是寫的極好。
寫完這個字,喪批好像散儘了所有的修為,直接癱回了殷無執懷裡:“今日便到此為止吧,朕不想看了。”
“不可。”殷無執合上批過的折子:“還有齊王殿下請安的折子呢。”
齊王已是殘疾之身,被先帝驅趕不便再回關京,但時常問安未少,當然了,這是他本人還是他的幕僚代為請安,就不得而知了。
薑悟木然道:“他給朕請安,朕難道還得回嗎?”
殷無執微微一頓。
果然,他跟太子襄王才是真的感情深厚,因為齊王害死了前太子,所以連他的折子都不願看麼?
“除此之外,齊地那邊還出現了一點情況,附近常有山匪出沒,官府派人去了幾次都未能剿滅,對方似乎訓練有素,齊王的意思是,那裡靠近趙國邊境,會不會是,趙國派去的?”
喪批麻了。
殷無執在說什麼?什麼山匪?什麼官府?什麼趙國邊境?
他為什麼要受這種折磨?
莫說是山匪鬨事,就算是兩國交戰,跟他區區喪批有什麼關係?
喪批不過就是想儘力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曆史罷了,又不是真的來當皇帝的。
“這等小事,也需要朕親自決策?”喪批說:“朕養你們這批官員,是當飯桶的嗎?”
……生氣了?
他果然,很討厭齊王殿下啊。
殷無執輕輕按了一下他的腦袋,道:“好,那換彆的,不提這件事了。”
薑悟:“……”
不,不要換彆的,他想出去,他不想呆在禦書房了。
好累,人為什麼要當皇帝,為什麼要批折子,為什麼就不能像個鬼一樣,隻需要飄來飄去就好了。
求求老天收了他吧。
讓他回到記憶最初的時候,沒有眼睛,沒有耳朵,沒有意識也沒有思想,隻需要單純的存在著,或者不存在也沒關係。
人為什麼要活著,為什麼要存在啊!!
殷無執已經翻開了其他的折子,道:“陛下,來看這個。”
誰給你的勇氣,敢給朕派發工作的?
誰給你的信心,覺得朕一定會任你擺布的?
電石火光間,喪批再次看向殷無執:“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