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執毫不留情:“把她放進殿內才是牛嚼牡丹。”
陳子琰:“陛下是牛還是牡丹?”
“……乾你的活。”
“太皇太後說這幾日就要帶陛下去盛國寺禮佛,你是不是也得跟著去?”
“我自然得隨身保護陛下。”
“陛下哪裡差你保護。”陳子琰嗤笑,道:“你此前不是巴不得趕緊回軍營練兵?”
“天子安危關乎社稷,他身邊人都沒我功夫好。”
“仇首領也不如你?”
“他才去戰場幾年,還沒我殺人經驗多。”
陳子琰搖了搖頭:“你就彆扭吧。”
殷無執垂下睫毛,過了一會兒,又扭臉對他說:“你彆跟我爹瞎說。”
陳子琰了然,須臾又暗了眼眸,道:“無論如何,身為兄長,我也得提醒你一句,有些牡丹,可並非我輩可以輕易攀折,你……好好想清楚。”
殷無執翻著書,說:“嗯。”
姚姬也沒有想到,殷無執居然如此蠻橫霸道,她安排進去的人,半個月來,居然連跟天子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婢女哭訴:“世子殿下真是好生威風,每日一到晚上就把所有人攆出去,誰知道他藏在裡頭如何魅惑君王,他日日攆奴婢出去掃地,奴婢辛辛苦苦掃完了地,他非要說不乾淨,再掃一遍,奴婢聽話掃完了,好不容易摸入太極殿,就發現陛下睡著了……陛下這般強壯威武,如今這般愛睡,說不準就是被那狐媚子給榨乾了。”
她見姚姬臉色陰鬱,立刻哆哆嗦嗦地把頭低了下去。
姚姬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過段時間,太皇太後帶陛下過去禮佛,你隨哀家一起過去。”
那殷無執再能耐,還不是個不能生養的。以那孩子的性子,等到有了子嗣,定不會不管不問。
姚姬會跟著去禮佛並不讓人驚訝,太皇太後和文太後都要去祈福保佑天子,不帶上她這個生母也著實說不過去。
時間很快到了三月中,禮部一早便準備了起來,到了出發這一日,薑悟更是天還未亮便被抱起來開始梳洗,天將明,他被收拾妥當上了鑾駕。
這一次出行十分隆重,按照太皇太後的意思,是要停朝一月,專門為了給大師和天子論道解惑留出了時間。
薑悟本身其實不想去的,畢竟這一去路上必然要兩日折騰,可想到可以一個月不上朝,又覺得好像還挺劃算,便答應了。
當然他不答應也沒辦法,太皇太後的懿旨已經傳達給百官,百官也都舉雙手雙腳讚成,美名其曰為了陛下的龍體……薑悟以己度人,認為他們必然也是為了能夠放假。
遮天蔽日黃羅傘,天子儀仗緩緩行出城門。
這一次出行因為實在隆重,光護駕的將軍就有六個,全副武裝幾乎都在天子鑾駕四周。殷無執作為少將,隻能遠遠被放在外圍,從他的視線去看,那繡著祥瑞圖案的寬大鑾駕被簇擁在中央,定南王與左武侯身著盔甲在為他趕馬,鐵甲,鐵騎,弓箭手,紅纓|槍,這些皆是看得見的。
還有無數看不見的影子,如影隨形護在周圍。
出城門之後,所有人都明顯警惕了很多。
再次整隊的時候,定南王扭臉看了一眼殷無執,與身邊人低語了幾聲,策馬折了過來,沉聲道:“殷戍。”
殷無執頓時回神:“父親。”
“從出宮時你就在恍惚,現在已經出關京城內了,還不打起精神!”
他神色威嚴莊重,殷無執立刻道:“是。”
定南王寒著臉看了他幾息,道:“本王不管你有什麼心事,都好好收起來,從今天開始,到回關京,你都隻是護駕的少將軍。”
“是。”
“本王沒聽到。”
“是!末將遵命!”
薑悟聽到了動靜,懶懶窩在裡麵打了個哈欠。
這對父子真是雞血上頭,隻是去禮佛,又不是打仗,何須如此大驚小怪。
後方的車架中,一隻纖白素手撩開了薄帳,美目一動不動地盯住了殷無執。
重新出發的時候,鑾駕向前,薑悟偏頭,透過被風吹起的窗簾,朝外看去。
殷無執應該在很後麵,他沒有看到對方。
以他的猜測,這家夥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兒被罵了一通,定然又是臊的不輕,怕是要紅眼圈。
這一次他倒是猜錯了,殷無執在軍中早已被罵慣了,也早已習慣了軍中無父子的教育。他很快冷靜了下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忘往後看了一眼姚姬的車駕。
如果姚姬真的要滅掉知道秘密的人,一定會挑在去禮佛的路上,或者盛國寺內。
薑悟重新耷拉下了眼皮。
上萬人的儀仗隊很快上了官道,行到一個拐彎的路上,風又一次吹開了薑悟的窗口,他撩起纖長的睫毛,在隊伍折角之時,看到了佩著寬刀,身披銀甲的殷無執。
長發皆被包入了頭盔,隻露出一張穠麗乾淨的臉。對方猶如初見時那般,氣質鋒銳,似出鞘利刃。
殷無執也朝他看了過來,視線相擦,薑悟的身影後仰,消失在了窗口。
短暫的愣怔之後,殷無執:“!”
還可以後仰就是代表薑悟是在半坐著。
天子半坐,等待一個拐角,為了看他一眼……
是,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