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一片寂靜。
賀凡身邊,衣擺曳地。
薑悟的動作很快,從起身到動手,沒有露出半分可以探查到的殺機。
哪怕是現在,他看著也是喪喪的,無害的。
他雙手朝兩側滑去,猶如鬼魂在竊竊私語:“為何逼朕動手,壞人,拆你肩骨,拆你手骨,拆你腕骨,拆你……”
賀凡慘叫了一聲:“殿下——!”
趙澄豁然回神,剛上前來,殷無執便伸手把喪批夾了起來。
喪批揪著賀凡衣角不放,喪喪地說:“拆你。”
殷無執直接把薑悟的手抓回來,驀地腳尖一點,施展輕功奔向了林中。
身後傳來趙澄暴怒的聲音:“來人!!把賀少將抬回去,速尋大醫醫治。”
“其他人給我追!!”
趙澄快氣瘋了。
薑悟居然當著他的麵兒,把趙國少將給拆了。這個家夥簡直比以前還要可怕,此前至少可以從他轉變的氣息裡分出動向,但這一次,他前一秒分明還是人畜無害,任人搓扁揉圓的模樣,下一秒……
下一秒,還是人畜無害,任人搓扁揉圓的模樣。
但偏偏下手的時候,又快又狠。
行動與氣質的嚴重不符,讓人感到無端的毛骨悚然。
他豁然想到了什麼,道:“苦言呢?他不是說薑悟患了木偶困困症嗎?!把他給我抓過來!!”
薑悟被提著一路狂奔,身體在空中像破布一樣隨風晃蕩,殷無執顯然在野外有著十分豐富的生存經驗,半日之後,薑悟在一個巨大的樹洞裡被放了下來。
殷無執捂著他的嘴,屏息聽了一陣,才緩緩放手,輕咳了兩聲。
他眼角和嘴角都破了皮,穠麗的臉龐在此刻看來有些可憐,薑悟一動不動地望著他,腦子裡還有趙國士兵的那些汙言穢語。
殷無執垂目與他對視。
“殷無執。”
“嗯。”
薑悟發現自己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可一時之間,竟不知要從哪裡說起。
又過了一段時間,林中越來越暗,窄小的樹洞裡,殷無執問他:“為何要打人。”
“他打殷無執。”
“我以為你不在乎。”
薑悟道:“生氣。”
“我此次來是帶著太皇太後的懿旨,準備答應趙澄拿你交換姚太後的條件,可你這樣動了手,趙澄隻怕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你我。”
“嗯。”
殷無執又沉默了一陣,道:“我們的人正在尋找其他進崖之路,但你我被困與此,隻怕拖不了太久。”
“朕不怕。”
殷無執說:“趙澄自然不會傷你。”
“朕沒有殺他。”薑悟說:“趙澄也不敢殺你。”
如果薑悟今日下了殺手,無論出於怎樣,趙澄都勢必要拿一條命來抵消,但他沒有殺賀凡,趙澄便是真的抓到他們,也會留殷無執一條命。
他道:“朕會保護你。”
殷無執喉結滾動,啞聲道:“為何。”
為何。喪批也不知道,他隻是聽著那些人羞辱殷無執,便覺得不高興,想要教訓他們。
他道:“朕有沒有跟你說過,你日後,是要登基的。”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殷無執的預料,他道:“什麼。”
“朕來自很多年後,從史書中知道,殷無執推翻了昏君薑悟,成為了千古一帝,然後,朕便成為了薑悟。”
殷無執:“所以,你之前那樣作弄我,是為了……”像史書中那樣,把他變成殺死昏君的千古一帝。
他輕笑,道:“薑悟,你不是昏君。”
“薑悟不是昏君,朕已經明白,甚至史書上說你親手殺了他,隻怕也都是假的,曆史並不是真的,也許被人篡改過,真相究竟如何,沒有人知道。”薑悟說:“可是殷無執,你登基成為皇帝,應該是真的。”
“你又要拿遊魂那一套來糊弄我。我問你這個問題不是讓你告訴我這些的,你知道我想聽什麼。”
“我沒有糊弄……”
“你愛不愛我。”
風過樹梢,薑悟呐呐道:“殷無執。”
“你愛不愛我。”
陰暗的樹洞裡,薑悟又一次開口:“殷無執……”
“我問你愛不愛我。”殷無執呼吸壓抑,“這個問題,有這麼難回答麼。”
不難。
可是他隻是一個遊魂,他不明白殷無執喜歡他什麼,他的經曆,過往,一切,都是原身的。
“好,我換個問題。”殷無執道:“那天晚上,你是主動被趙澄帶走的,對嗎?”
薑悟沒有說話。
“薑悟,你知不知道,我提前布局,準備活捉趙澄,我一開始就知道,那個岩洞是趙澄提前選好的基地,我也清楚,在我們離開盛國寺之前,趙澄一定會去救姚太後。”
這就是為何,那日殷無執分明表現的很擔心定南王的安危,可卻始終守在薑悟房內。
他清楚趙澄找不到在盛國寺找不到姚太後,極有可能會來薑悟這裡。
“你為何要被他帶走。”殷無執道:“這兩日來,我一直想,你既然那麼想死,我乾脆就不來找你,讓你自生自滅,趙澄此前與你結仇,定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