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接住,目光對上那雙黑霧籠罩的眸子,看清了他眼角的那枚紅痣。
不再是若隱若現,而是真真正正地長了出來。
那枚痣,比針尖大一點,可因為顏色鮮紅,映襯著他整張穠麗的臉,一瞬間變得魅惑起來。
“真是的,怎麼總是要這樣惹我難過。”
薑悟嘴唇動了動:“我,我不知道。”
他的反應比姚姬遲鈍一些,但終究有血漫了出來。
殷無執的手掌接著那一汪血,聲音很輕:“你說什麼。”
“我隻是想,給薑悟,報仇……她,她壞。”他撒謊:“她給我下,共生,蠱。”
“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
薑悟艱難地點頭。
更多的血從他喉間漫了出來,順著殷無執的掌紋流淌在地上,濃稠得到血拉出了絲,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想告訴殷無執,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姚姬會死,他隻是在給原身報仇,這個女人真壞,居然給自己兒子下共生蠱。
他想說,這一切都隻是一個意外。
好像這樣殷無執就不會再因為他的死亡而痛苦,不會再受到傷害。
“你……”他抬手,手掌被他握住,粘稠的血也染上了他的手上:“你的薑悟……”
他想說,殷無執的痣長出來了,那這一切可能就跟他想的一樣,他死掉了,原身,也就是殷無執的薑悟,就要回來了。
但他沒來得及說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掌心從殷無執的手中滑落。
殷無執的眼珠都沒有動一下。
有人撲到了他麵前,太皇太後狼狽地呼喚:“悟兒,悟兒怎麼會這樣,來人,來人呐——”
意識遠去又回歸。
薑悟張開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床頂,他在昏暗的床帳子間,勉強動了動身子。一切都很好,隻是胸口還有些疼。
他眨了眨眼睛,不確定地又看了一眼床帳。
是他在太極殿睡習慣了的那一張。
奇怪。
沒死。
發生了什麼。
他撐了一下身子,還是很重,乾脆又躺了下去。
喪批有些泄氣。
怎麼會這樣,他居然還是沒有死,都這樣了,還是沒死。
發生了什麼。
“奴才參見太後。”
“我來看看悟兒。”
薑悟扭臉,帳子很快被人掀開,文太後先是愣了一下,驚喜瞬間湧上她的臉龐:“悟兒,你終於醒了。”
薑悟張嘴,文太後立刻命人去倒了水,親自喂給他,道:“你都躺了快三個月了,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告訴母後。”
薑悟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殷無執在哪。”
文太後看了他一眼,道:“他自然是在定南王府,此處深宮大院,他一個男子,總不好一直呆在這兒。”
薑悟道:“那我……”
“我們和趙國國師做了交易,把賀小姐還給他們,他便答應救你。”文太後摸了摸他的頭,道:“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殷無執。”薑悟想了想,說:“讓他來見朕。”
文太後皺了皺眉:“他在定南王府,你若要見他,等傷好了也不遲。”
她越是不想讓薑悟見,薑悟就越是想見。他沒有死,原身也沒有回來,那這段時間殷無執想必很難過。
文太後拿他沒辦法,隻好命人去宣殷無執入宮。
殷無執來的有些慢,一直到太皇太後也過來看過了薑悟,又逼著吃過了晚膳,他才姍姍來遲。
文太後給薑悟擦了擦嘴,對殷無執道:“陛下想見你……罷了,我先回去了。”
他走到了薑悟跟前,目光很溫和:“怎麼,想我了?”
薑悟看了眼他眼角的紅痣,殷無執頓了頓,道:“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了這東西,母親剛看到的時候,還拿帕子給我擦了半天,怎麼都擦不掉。”
“殷無執。”
“嗯。”
“胸口疼。”
殷無執蹲在他麵前,伸手給他揉了揉,道:“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傷害你。”
薑悟看著胸口的手,又看了看殷無執的臉:“我騙了你。”
“你騙我什麼了。”
“我知道共生蠱。”
殷無執的手溫柔而緩慢地揉著他的心口,道:“沒關係,沒事了。”
“殷無執。”
“嗯。”
“你生氣了麼。”
“不生氣。”
殷無執直視他。目光中沉寂了幾千年的歲月與風霜,在此時流動起來。
“能這樣看著陛下,已是我三生有幸。”
殷無執捧起他的手放在唇邊,空氣從薑悟指間穿過被他吸入鼻腔,濃睫合攏。
“陛下,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