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殷無執抵著他的額頭,道:“臣會好好守著陛下。”
薑悟:“。”
再次醒來的時候,時間便已經到了午時,他癱了一陣,張嘴發現嗓子很乾,便啞著聲音喊:“殷無執。”
腳步聲傳來,帳子被撩起來,薑悟看到殷無執換了一副裝束。不再總是那副烏發上挽,乾淨利落的打扮,而是穿上了他此前為了羞辱對方準備的男寵薄衫。
這些衣服都是薄紗質地,沒紋樣也沒形製,穿上之後極為風流與淩亂。殷無執身為武將,很是皮實,此前很是看不上,因為一扯就破。
但現在……
何止是衣服,他連頭發都變了。
那永遠一絲不苟被玉冠束在頭頂的長發,此刻僅被一支木簪隨意挽在腦後,額前鬆散,鬢角垂落幾縷,襯著眼角那鮮豔欲滴的紅痣,整個人簡直就是山裡跑出來的狐狸精。
薑悟看了他一陣,道:“渴。”
殷無執給他喂了水,道:“既然醒了,就吃點東西吧。”
薑悟被喂了吃的,漱口之後繼續癱在床上擺爛。殷無執眼眉如水,道:“可要出去曬太陽。”
“累。”
殷無執微笑:“那便再睡會兒。”
殷無執突然變得好好。
薑悟迷蒙快要睡去之時,床側又是一沉,他再次張開眼睛,就見對方坐了上來。玉麵少將眼波流轉,輕聲道:“臣看了一上午折子,累壞了,借榻歇歇。”
薑悟懶得讓位。
殷無執從容上榻,自然而然地歇在了他身上。
薑悟睡去又醒來,一天過去了。
睡去再醒來,一夜過去了。
再睡去再再醒來……十來天過去了。
薑悟:“。”
等殷無執再上床午休的時候,他道:“太陽。”
殷無執如今對他百依百順,他想躺著就躺著,想坐著就坐著,癱上一天也不管他。而且除了日常喂飯,不逼他吃累牙的東西,也不勸他多出門走走,連去禦花園轉轉都不說。
每天就是看他癱,陪他癱,當然殷無執的癱跟他不太一樣,他是癱床上,殷無執是癱他身上。
縱然喪批再喪,也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最不對勁的地方就是,他越來越累了,每次殷無執癱完之後,他都要好半天才能回血,但剛回血,殷無執又給他吸乾了。
果真是狐狸精轉世。
夏日陽光不如冬日,殷無執命人在廊下掛了木卷簾,擋住了大部分的驕陽,又讓人放了冰塊在他身邊,道:“陛下可還有彆的需要。”
薑悟看他。
殷無執嘴唇粉嫩,是了,這家夥,還日日塗起他為他挑的唇脂,每次都弄的他全身都是。
薑悟憶起,前幾日他還拿唇上的粉色故意塗在這句軀殼的粉色上。
薑悟:“。”
一隻手撫了撫他的臉頰,殷無執體貼道:“陛下,要不要再加些冰塊?”
薑悟看著他穠麗得有些妖豔的臉,不動聲色地避開視線。
時間匆匆,當年那個在護城河畔穿著粉白鬥篷等他的少年,已經長成了一個成熟的少婦。
“陛下?”桃子的味道彌漫在鼻間,殷無執低聲道:“怎麼了?”
薑悟道:“如今那桃可還有。”
“如今關京城裡,到處都是賣桃的。”
“朕想吃。”
粉色的嘴唇一開一合,“陛下想吃桃羹,還是桃粥,想吃冷的還是熱的。”
“朕要吃鮮桃。”
“也好。”
“殷無執。”
“嗯。”
“唇脂,擦了吧。”
“陛下不喜歡這個,那改日陪臣再去挑個其他顏色如何。”
薑悟:“嗯。”
殷無執取出帕子,又看了他一眼,然後重新拉了凳子坐下來,嘴唇湊到他麵前,道:“陛下。”
薑悟:“?”
“陛下幫臣好不好。”
薑悟:“。”
那唇朝他靠近,殷無執道:“好不好。”
跟喪批撒嬌是沒用的。
他無情地想。
“帕子。”
殷無執道:“麻煩。”
他將嘴唇印在薑悟的唇上。
薑悟嘴邊很快又長了一圈粉色小胡子。
殷無執心滿意足地放開他。
薑悟:“。”
他眼看著對方拿帕子重新來給他擦嘴,暗道,這便不麻煩了?
好像也沒錯,畢竟麻煩的是殷無執,不是薑悟。
這樣的天氣,皇宮裡自是備了鮮桃的,下人很快捧了過來。殷無執理了一下淩亂的長發,轉頭去取那鮮桃,薑悟忽然盯住了他的後腦勺。
殷無執戴著的三生簪,當時秋無塵給他的那一個。
木簪挽發並不少見,可長在殷無執後腦勺上,就不太常見了。
尤其是這個簪子挽起來的形狀,讓他覺得眼熟。
他想起了悟道山前的那個石頭人,雖說很多人都說那石頭人栩栩如生,可他長在山頭那麼那麼久,經曆了那麼多風霜與歲月,寒冬與酷暑,周身早已傷痕累累。
麵目都結滿了石垢,辨不清楚。
那石頭跪得筆直,烏發鬆散地挽在腦後,頭發的紋路已經看不出來,可簪子挽起的形狀卻能看得清晰。
“陛下,想吃軟一些的,還是硬一些的?”
殷無執拿起桃來,一手一個舉到薑悟麵前,略作思考,“還是軟些的吧,硬的雖說爽脆,但必然累牙。”
廣袖拂動,修白五指鬆開,被淘汰的硬桃滾落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