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路返回,燈火照在臉上,眼眸溢出微光。
“有話。”
“什麼話。”
“很多。”
“不怕,醒了再說。”
殷無執房間整潔,床有些硬,薑悟被放在上麵,看他走過去吹熄燭火,道:“要亮。”
殷無執便又重新點燃。
然後走回來,躺在他身邊將人抱住。
薑悟本來很困,但看到他,忽然就不困了。
他原本是懶,懶得追問。雖然殷無執變了,可他知道這個就是以前的殷無執,但今日下午醒來,殷無執不見蹤影,他忽然覺得,不能這麼懶下去了。
他想跟殷無執說清楚。
“為何出宮不告訴我。”
“公務繁忙,所以……”
“騙人。”
殷無執抵住他的額頭,道:“那不然是什麼。”
“皇祖母趕你。”
殷無執沒有說話。
薑悟在來之前,已經傳了齊瀚渺問清楚了,也知道了那天自己失去意識之後發生了什麼。
他道:“那天在樹洞裡,你說想聽故事,我嫌累,沒有說。”
“不說也沒關係。”
“我想說。”
“我聽著。”
薑悟不舒服地擠了一下眼睛,殷無執的指腹擦過他的睫毛,將導致他困倦的罪魁禍首抹去。
薑悟在他懷裡醞釀了一下,才說:“我是鬼,但以前,好像也不是鬼。”
他想儘量精簡一下,但發現刻意精簡好像更費力氣,便隨意道:“反正,以前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因為沒有五感,然後發現自己可能是個鬼。”
“我飄啊飄,飄啊……就飄到了一個叫悟道山的地方。”
“有一個石頭人,麵對懸崖而跪,那懸崖高高陡陡,所以一直以來,所有人都隻能看到他的背影,而無法走到他麵前去。”
“我想知道他長什麼樣,就飄到他麵前去看。”
那是盛秋之時,悟道山上遊客密集,懸崖底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樹梢尖尖,很多人聚在石頭人背後,等著拍照留念。
仗著遊魂之體,他輕鬆地穿過人群,一路往上,來到了石頭人麵前。
就是在那一刻,他的世界忽然之間天旋地轉,再次睜眼,便發現自己穿越幾千年,來到這個世界,進入了在曆史上被評為昏君的薑悟身體裡。
“我知道,在曆史上是你殺了薑悟,便想逼你殺我,走上我認為的,你應該走的道路。”
哪怕沒有刻意精簡,他的懶惰也早已深入肺腑,敘述起來毫無情緒,隻有信息。
“可是我逐漸發現,真正的薑悟,好像跟曆史上不太一樣。而且,我做夢,看到你跟他很好,我不懂,你說喜歡我,到底是因為我占據了他的身體,你始終對這具身體有感覺,還是因為真的喜歡一無所有,憊懶無恥的我。”
他掀起睫毛,直視殷無執:“尤其是,你如今已經,都想起來了吧,想起來,你的皇帝陛下是怎麼死的,想起來,你是否與秋無塵做過一樣的瘋事,所以你現在都不跟我親了,喜歡我的殷無執已經不見了,你如今隻執念於這具身體,是不是。”
殷無執眸色微動。
薑悟的眼睛開始往外放水。
“那個毫無理由喜歡我的殷無執,沒有了。”他問:“是不是。”
“不是。”殷無執湊過來吻他,薑悟的身體依舊任人擺布,嘴裡卻說:“不許親。”
殷無執停下動作,喉結滾動:“陛下。”
“爺爺。”
“祖宗。”
殷無執抵住他的額頭,艱難道:“你是在,吃醋麼。”
“不知。”薑悟喪喪地說:“胸口疼。”
這段時間,薑悟一直在說胸口疼。
殷無執陡然戰栗了起來,他壓抑不住急促的呼吸,表情幾乎要扭曲,他握住薑悟的手腕,控製不住地想吻他——
“不許碰我。”
殷無執伏在薑悟身上,眼珠顫動,喉結吞咽,目光有若實質一般擦過薑悟的鼻尖,臉頰,耳畔,脖頸。
他好似在渴望,卻又強行按捺著。
像森林中餓極了的野獸,躁動著,克製著,眼周都泛起紅來。
“陛下……”
“不是陛下。”
“祖宗。”
薑悟臉上水痕斑駁,分明還是那副軟趴趴的模樣,眼眸卻好似染上幽怨:“你想親我。”
“想。”
殷無執高挺的鼻梁擦過他的臉頰,再拿鼻梁擦過他的脖子,他拿起薑悟的手腕,又拿鼻梁頂著他的掌心,嗓音因渴望而沙啞:“讓我親親。”
“陛下,讓我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