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弄的兩個人都很難過。
但悲傷也著實有些消耗精力,所以薑悟一上車,就很快睡去了。
殷無執沒想過會跟薑悟分手,而且是以這樣慘烈的方式。
他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家裡,殷媽一見麵就誇他:“呦,咱們家小帥哥回來了,這身衣裳不錯啊,你跟阿悟一起去買的?”
殷無執恍若未聞地上了樓,然後把自己丟在了寬大的床上。
通紅的眼角留下一抹晶瑩。
薑爸把薑悟抱了下去,從他呼呼大睡的臉上看到了他臉上斑駁的淚痕。
兩家父母打電話。
薑:“我們家阿悟哭了,怎麼回事?”
殷:“阿執也哭著呢,我們也不知道怎麼了,你們司機怎麼說。”
“司機說看到他們的時候就對著哭呢。”
一個默默流淚,一個眼角紅紅。
青春期的小孩子,他們實在搞不懂。
當天晚上,薑悟一直睡的很香,薑家父母來他房間看了好幾次,薑悟都像是睡不夠一樣,輕輕打著呼呼。
殷家父母也去看了殷無執幾次,每次都被仍舊失眠的對方逮住,殷無執後來乾脆氣勢洶洶地走過來,把門上了鎖。
趴回床上,繼續悲傷。
終於頭痛欲裂地睡過去。
殷無執忽然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了一個布置古典的大殿,還有那個人偶一樣精致的皇帝。
看到了自己跪在床邊,輕聲哄他吃飯。
薑悟張一張嘴,他就感覺到了無比滿足,對方隻是安靜地呆在他身邊,他就一陣安心。
他窺視著那個屋廊下在躺椅上安詳合目的人,在他的身邊,紅衣男子端坐著,身邊放著一個木質小桌,上方堆滿了文書。
他一邊在批閱奏折,一邊時不時看一眼身邊的人,嘴角會微微上揚,眸子裡流轉著微光。
殷無執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流露出來的幸福,那是一種等待到極致之後終於接住了自己的所求之物的幸福。對方稍微皺一下眉頭,他便整個心都要揪緊。
好像隻是看著他……不,對於他來說,就隻是知道他還活著,還存在著,就足夠了。
對方忽然轉臉看向了他,漆黑的瞳仁裡布滿殺機。
“你讓他陪你逛街。”
“逼他試衣服。
“讓他為了滿足你而被迫做出情緒。”
“殷無執,你算什麼東西。”
殷無執愣住。
那紅衣人分明與他長得一模一樣,可上挑的眼尾卻掛滿了熟悉而陌生的瘋癲,他眉目森寒:“你明知道他不喜歡,他都已經願意為了你轉世,為了你做人,為了你努力去適應這個世界,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殷無執喉頭堵住:“我隻是想……”
“是你想,而不是他想。”那人紅衣像是染滿了血,靠近的時候都帶著血腥的味道:“你是去愛他的,不是為了滿足你的私欲去讓他痛苦的。”
殷無執很想說,他那樣是不正常的。
難道你就心甘情願一直對他付出,而得不到任何回應嗎。
殷無執做的很多事情,彆人也一樣可以,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取代殷無執?
可他說不出來。
他被說服了。
是啊,他是來愛他的。
而不是來被他愛著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自由肆意地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儘管他看上去了無生機,可這就是他的陛下,他隻要還活著,他願意存在著,已經很難得了。
他有什麼理由再去要求他做彆的。
何況。
沒有人可以取代殷無執。
薑悟隻屬於他,他知道的,他對於薑悟來說是特殊的。
“殷無執,清醒吧。”他說:“已經足夠了,他願意為了你活著,願意為了照顧你的情緒,違背自己的本性,他堅持了那麼多年,已經足夠了……”
“殷無執,你應該滿足了。”
“他是愛你的。”他說:“你應該感到榮幸,你花了那麼多年求來的人,他願意跟著你去往那個世界,跟你再續前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是你許諾他的,那個乾淨的世界。”
“他也有老老實實遵守承諾,對失去記憶的你那麼寬容……”
“足夠了,殷無執。人過分貪心是會遭報應的。”他重新回頭,看著屋廊下沉睡的天子,眼底的殺機與瘋癲在一瞬間收斂成絲絲縷縷的溫柔與繾綣:“不要妄圖得到更多。”
“你已經證明了,即便你不是那個為他豁出一切的人,他還是很愛很愛你。”
“清醒吧,殷無執……好好守著他,過好這一生。”
天亮了,薑悟在睡。
日上三竿了,薑悟再睡。
三點了,薑悟還在睡。
終於在晚上的時候,薑悟睡醒了。
他昨天太累太累了,但一睜開眼睛,薑悟還在想,他昨天,好像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殷無執對他隻是正常需求而已,可他連這樣的事情都無法滿足對他。
薑悟十分自責,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壞了。
他還答應會好好寵愛殷無執的。
眼前投下一片陰影。
有人來到他麵前,蹲了下去,薑悟對上他漆黑的眼睛,忽然一愣:“殷無執……”
他以為殷無執不會再理他了。
“嗯。”殷無執看著他,抿了抿嘴,道:“醒了,吃點什麼。”
薑悟看著他的表情。
按照他想的,殷無執至少會氣上一段時間才會原諒他昨天的所作所為才是。
薑悟道:“你……”
“我想了想。”殷無執道:“我,我還是不想跟你分手。”
他低著頭,表情有些尷尬,還有些為難,輕聲說:“你怎麼想。”
薑悟道:“我沒有想跟你分手。”
殷無執鬆了口氣。他倒是沒有想到,沒有記憶的自己,居然也能讓薑悟心甘情願跟他交往,他心裡甜滋滋的,卻聞薑悟接著道:“我隻是想暫停一下。”
殷無執立刻看他。
漆黑的眸子裡溢出凝重。
薑悟解釋:“我是說,我們可以等以後沒那麼多事情了,再繼續交往。”
“什麼叫沒有那麼多事情。”
“就是,不上課,不寫作業,還有,也不需要做其他事情的時候。”
“寒假?”
“嗯。”
殷無執可以理解並接受,他道:“我可以接受寒暑假,你有足夠時間休息的時候我們再去約會,但我不同意你暫停這段關係。”
薑悟也差不多可以理解他,但他有些為難:“我不想上學的時候出去吃飯。”
“那就不出去。”殷無執毫不猶豫地拋棄了所謂在小吃街留下美好回憶的選項,對他道:“不想吃的話就不吃,想吃的時候也可以打包回來吃。”
突然之間,薑悟發現,殷無執的行事越發乾淨利落了。
不是說以前的殷無執不乾淨利落。但他知道,這個時候的殷無執有著正常的需求,比如他希望可以跟薑悟談戀愛,可以在各種地方留下各種美好的記憶,如果薑悟不能配合的話,他一定會感到失望,然後糾結,鬱悶地答應下來。
但,現在的殷無執沒有。
他好像在害怕薑悟會因為不能配合他而遠離他,丟棄他。
可,現在的殷無執,不該害怕的。
薑悟撐起身子,殷無執自然地把他扶起來,伸手在他身後墊上了枕頭。
薑悟的目光落在桌子上,殷無執問他:“要什麼?”
薑悟:“。”
他又看了一眼殷無執,道:“餓了。”
殷無執問他:“想吃什麼,我給你端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