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燭醒來後,鼻息間縈繞絲絲縷縷的蘭花香,以往每次蠱蟲發作後,他從昏厥中醒來,體內會感到徹骨的灼燙,沿著每一根經脈遊走。
可如今,他的丹田被一股靈力包裹著,強大溫和的靈力遊走在他的經脈中,滋養著上千的經脈,衝刷了蠱蟲的滾燙。
這是回春丹,是中州萬顆上品靈石也難買到的上品療傷丹藥,可以暫時壓製經脈。
每次他的蠱蟲發作會疼上幾天,可這次,蠱蟲被回春丹壓了下去,倒是沒感覺多疼。
她倒是當真舍得給他用這種仙丹。
肺腑一陣翻湧,那股血氣直衝向喉口,墨燭掀開被子捂住嘴低咳,聲音壓得很低,已經竭力克製,但烏黑的血還是沿著指縫落在地磚,那是他被驅逐出體的餘毒。
墨燭抬起手腕擦了擦下頜上掛著的血珠,外衣被脫去,身上沾染的血也被清理乾淨,躺著的床褥柔軟綿實,床頭小櫃上放了個小香爐,燃的熏香是安神香。
他的視線緩緩上抬,雕花屏風前放了個小案,一人伏趴在上麵,腦袋枕在一條胳膊上,另一隻手隨意搭在桌上。
少年麵無表情下床,步子很輕,蛇類最擅長隱匿蹤跡,他走近她,悄無聲息,像一條正在捕獵的蛇。
緩緩、謹慎、又充滿殺意地靠向自己的獵殺對象。
垂下的手翻轉,掌心凝結出一根棱角分明的冰刃,他也在此刻來到了虞知聆身前,高大的身影遮擋了屋內的光,將伏案酣睡的虞知聆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中。
墨燭眸無波瀾,垂眼看著毫無察覺的虞知聆。
她之前很謹慎,根本不可能有在外人麵前放鬆戒備的時候,如今他都來到她身邊了,殺意也並未收斂,可她竟然未醒。
墨燭知道自己不該殺了她,如今殺了她會很麻煩,他的計劃被打亂,以後會難走幾倍。
可拋開理智,又有道聲音在說:殺了她也無所謂,計劃難走些,但也不是不能走。
他每一次見她,不都是抱著殺心嗎?
冰刃逐漸靠近她的脖頸,甚至刀尖已經抵在了她跳動的脈搏處,她還是沒醒。
那就永遠彆醒了。
“唔……”
一聲夢囈泄出。
虞知聆懵懵的,睡得很不安穩,總覺得身上越來越冷,好像有人將空調溫度給她降低了般,她明明記得自己睡覺都是開的二十六度。
好冷,真的有點冷了。
虞知聆蹙眉,嘟嘟囔囔喊了句:“小愛同學,升高空調溫度。”
四周鴉雀無聲。
虞知聆:“……”
她醒了。
她反應過來了。
墨燭昏迷後,她將他扶到了偏殿,在乾坤袋裡找了許久才翻出來能用的丹藥,喂他吃了後便守著他,迷迷瞪瞪把自己守困了。
而現在……
“師尊。”
少年的聲音在此刻傳來。
虞知聆睜開眼,對上一雙深若幽潭的眼眸,那眼裡好像在笑,又好像沒笑。
他如蛇一般退後,毫無聲息,冷淡的霜雪氣息遠離,虞知聆卻覺得,自己的手腳發麻,好像被毒氣桎梏了一般。
少年身量清瘦卻高挑,馬尾意氣風發,他微微垂首,姿態恭敬。
“多謝師尊照顧。”
虞知聆艱難吞咽,扶著桌案站起身,尷尬一笑:“哈哈,不用……不用謝,你真客氣。”
她邁動發麻的雙腿往外走,裝作平靜道:“既醒了,就隨為師回聽春崖吧,以後不用住在外門弟子處,你是我的弟子。”
墨燭頷首,聲音無波無瀾:“是。”
他不問為什麼,似乎不在乎。
虞知聆走在最前麵,身後跟著墨燭。
她瞧著很淡定,實際上袖內的手早已攥成拳頭。
看過原著的虞知聆頗為了解墨燭,她此刻要嚇死了。
墨燭這人,是悶聲乾大事的人啊!
他不說話才是最嚇人的事情!
原書裡,墨燭可是從小時候就掂量著要怎麼搞死濯玉仙尊了,當時小小的腦袋裡就藏著大大的智慧,此刻她看到墨燭,就像是看到了一把懸在腦門上隨時會掉下來的斷頭刀。
她剛才可是看到了男主藏在手裡的刀,在她睡著的時候,男主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甚至……
都抵在了脖子上。
如果她晚醒一秒。
她醒了,墨燭錯過了動手的最佳時機,如今他是打不過濯玉仙尊的,畢竟濯玉是大乘滿境修士,是如今的中州第一。
男主一貫能隱忍蟄伏,絕不是衝動之人。
她隻能裝作鎮定,不能讓他看出來,此刻她壓根不知道怎麼用靈力,否則一旦在他麵前呈現弱勢,他是真的會殺了她的。
她期望……墨燭沒有看出來她的不對勁。
一路靜悄悄,兩人沉默不語。
回到了聽春崖後,虞知聆正要尋個理由先遁了,便聽到身後一路沒有動靜的少年率先開口。
“師尊,您既然說要教弟子修行,弟子有招劍式不懂。”
虞知聆緩緩頓住,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小崽子……不是吧……
可下一刻,墨燭打碎了她心底那點希冀。
少年聲音柔和:“不知師尊,可否和弟子過過招,親手教教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