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聆猶猶豫豫從竹林裡冒出頭,剛探出小腦袋,麵前劍光一閃而過,滔天的劍意迎向麵門。
她在那一刻思緒是宕機的,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但一個大乘境修士的本能讓虞知聆反手召出了逐青劍,墨青長劍劃破虛空從遠處飛來,一瞬間到了眼前。
虞知聆橫劍攔下銀白長劍。
單手揮劍,將少年的劍意輕快擋了回去。
炸開的靈力餘威吹拂而來,帶動虞知聆鬢邊的發絲拂起,耳垂上掛著的兩個流蘇瓔珞晃了晃。
她眨了眨眼反應過來,瞬間捏緊了拳頭。
這、逆、徒!
竟然嚇她!!!
說是嚇也著實準確,因為方才墨燭的劍意並未帶殺氣,不似剛回來穎山宗第一天之時送她的那兩劍。
“師尊,你遲到了。”
少年收起劍,烏黑眼眸宛若幽穀深潭,安靜看著虞知聆,卻偏生讓人瞧出一絲戲謔,似乎在笑她方才慌亂的模樣。
虞知聆拍了拍胸脯,嗔怒瞪了眼墨燭:“你乾嘛呀,嚇死我了!”
或許自己也沒察覺,說話間帶了些嗔意,像是在跟人撒嬌一般,落在墨燭的耳中變了個味道。
他一怔,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竟然在跟她開玩笑,皺了皺眉,瞬間清醒過來,收起了眼底的戲謔笑意。
虞知聆垂眸看向墨燭手上拎著的長劍,這柄劍名喚遇寒,不是墨燭的本命劍,如果虞知聆沒記錯,墨燭在原書裡後期出場的時候,拿的一直都是另一把劍。
他真正的本命劍是穎山宗的鎮宗之劍,原書裡並未寫墨燭是如何得到此劍的,隻是一次過渡期之後,再出場的時候他便成了這劍的主人。
“師尊在看什麼?”墨燭忽然開口詢問:“不是要教弟子修煉嗎,弟子可是已經照師尊的計劃,辰時起身揮劍一萬下了。”
等等,什麼?
揮了一萬下劍?!
他還真照她隨便寫的劍數揮了一萬?!
虞知聆哆哆嗦嗦看向男主的胳膊,今日他穿的是個窄袖黑衫,露出的手背上青筋遒勁,骨節分明,執劍的那雙手格外有力。
反正剛才揮的那一劍很有力,帶起的餘壓險些讓虞知聆覺得台風來了。
她一臉麻木,豎起了大拇指:“請問這位公子,您還有什麼需要師尊教的?”
墨燭將劍收回劍鞘,漫不經心詢問:“師尊今日打算教弟子修什麼,不是一日一本劍法嗎?”
虞知聆忽然瞪大眼:“對啊,我……我忘了帶劍法了!”
墨燭:“……”
虞知聆拍了拍他的肩膀,撒腿就往回跑。
“你等我一會兒,我回去拿劍法,每天的劍法我都準備好啦!”
墨燭看著她的背影,轉頭又笑了出來。
若旁人說一日一本劍法,著實有些荒謬,甚至墨燭會笑這人太過自大。
但這話是從虞知聆嘴裡說出來的,墨燭就算是再不喜歡他這位師尊,也不得不承認,虞知聆有資格這麼說。
濯玉仙尊天賦卓群,劍法看一眼便能熟記於心。
好像這種話,隻有虞知聆有資格說。
這麼強大的一個人,可惜是個黑心腸的。
墨燭安靜收回目光,慢條斯理擦拭手上的長劍。
虞知聆動作很快,瞬移回小院拿了昨日選出來的劍法,又瞬移回來。
墨燭還在林間站著並未離開,虞知聆鬆了口氣,攤開手上的劍法遞過去。
“學這個。”
墨燭接過來垂眸看了眼,瞧清楚那劍法的名稱之時有片刻的怔愣,隨後抬起晦澀的眼睛看向虞知聆。
“師尊。”
虞知聆眨巴眨巴眼睛:“嗯嗯!”
快練吧快練吧,練完這本他保準進境!
練的都是她的功德值啊!
墨燭卻將劍法遞了回去:“這本不行。”
虞知聆不解:“為何?”
墨燭言簡意賅:“這是穎山秘法,乃穎山宗創宗老祖所作,隻有長老親傳弟子才能修行,我並非親傳弟子。”
虞知聆:“…………”
虞知聆瞠目結舌:“我就你一個徒弟,你怎麼就不算是親傳弟子了!”
墨燭微微眯眼:“師尊並未給我弟子玉契。”
濯玉仙尊隻是收了墨燭為徒,卻並未給他可以證明身份的弟子玉契,因此墨燭在嚴格意義上說不算是濯玉仙尊的親傳弟子。
凡是收徒都必須給玉契,這是身份象征。
虞知聆心下暗罵,這麼重要的信息係統都不告訴她。
麵上卻維持假笑,試圖挽回一點在墨燭心裡的形象:“哈哈,玉契?興許是我忘了吧,我現在給你。”
她在識海裡飛快找了一下玉契是怎麼結的。
墨燭反應過來正要後退,就被虞知聆一把拽住了胳膊,靈力劃破少年心口前的衣襟,飛快取了他的一滴心頭血。
墨燭並未喊痛,隻皺了下眉。
男主的心頭血她取得毫不猶豫,輪到自己的時候,吸氣呼氣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閉上眼咬牙取了一滴血。
疼疼疼疼疼!!
虞知聆在表情失控的前一刻轉了過去,齜牙咧嘴抖著手將兩滴心頭血融合在一起,一邊心裡哭嚎真疼,一邊雙手結印。
身後的少年郎垂眸看了眼自己心口的傷,衣襟隻被撕破了一小道口子,她隻取了一滴心頭血,傷口很快就能愈合。
墨燭擰眉將自己衣服上的血跡清理乾淨,目光又落向麵前背對自己的女子身上。
從背後看,她的身形纖細,瘦削的肩膀在顫抖,他可以聽到她倒抽涼氣,似乎是……
疼的。
墨燭臉上神情僵硬,都已經是大乘境修士了,竟然還會害怕取一滴心頭血嗎?
虞知聆在這時候轉了過來。
“給你,弟子玉契。”
她伸出手,一個墨青色的玉牌躺在掌心。
“我將弟子玉契融進了這枚玉牌中,上麵有我的靈力威壓,旁人見你便知道你是我的弟子,隻要你戴著玉牌,我也可以相隔千裡之外找到你,墨燭,此後你是我名正言順的弟子。”
墨燭呼吸一沉,目光片刻不移落在虞知聆麵上。
“師尊,您知道結這玉契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旁人隻要見到,就知道你我是師徒。”
虞知聆點點頭:“我知道啊。”
“我是妖。”
外界很少有人知道濯玉的弟子是妖,濯玉並未告知過中州她的弟子是隻蛇。
虞知聆反應過來,皺眉道:“怎麼又說這種話,我當然知道你是妖,以後這話莫要說了,我隻會有你一個弟子,有師徒身份在,你以後在中州也更加容易些,旁人礙於我的身份也得敬你幾分。”
這話落在墨燭耳中就是承諾。
他是虞知聆的弟子,有弟子玉契在,她就是他行走中州的底牌。
墨燭不想當穎山宗的長老,不想做仙盟的仙尊,他對於虞知聆所擁有的一切都不在乎,從始至終,想要的都隻有一個真相。
他一直沒接過去,虞知聆的手都要酸了,心下歎氣,男主還真是矜持。
“拿著吧。”
她上前一步,毫不避諱將玉牌掛在墨燭的腰間,纖細的手飛快穿梭,打出了一個完美的結。
她靠的太近,像是要貼在他的懷裡了,墨燭低頭就能聞到她身上淺淡的清香,像是一種花,但他聞不出來是哪種花香,墨燭幾乎沒和女子相處過。
他沒有後退,任由虞知聆站在他身前為他掛上玉牌。
隨後,她後退一步,滿意點點頭。
“不錯,真好看。”
墨燭垂眸,腰間的玉牌上融了個弟子玉契,明眼人看一眼便知曉他是虞知聆認定的親傳弟子,濯玉仙尊的靈印無人不識。
墨燭本該討厭的,這種和她捆綁在一起的感覺著實讓他不喜,他也不需要虞知聆的身份來為自己謀一些私利。
但目光與她對視。
她在笑,彎起眼睛笑得很開心。
沒有一點虛偽。
墨燭忽然想起之前聽到的話。
她失去了一些記憶,她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
少年閉上眼壓住心底那點亂七八糟的念頭,平複心情後睜開了眼。
不管她是因為失憶才對他改變態度,還是另有圖謀,現在都不是動她的時候。
墨燭淡聲道:“多謝師尊。”
聲音依舊沒有起伏,聽不出來一點欣喜。
虞知聆心底嘟囔,男主這臭脾氣怪不得原書裡連個官配都沒有,嘴巴笨成這樣,一點好話都不會說,能找到官配才算出奇了。
她將劍法重新遞過去:“那現在可以修了嗎?”
墨燭接過了她遞來的劍法。
他抿唇,又問了一句:“師尊,這劍法是穎山宗秘法,總共十一卷,確定要教弟子?”
“當然啊。”虞知聆果斷承認:“我就你一個弟子,我的一切功法都可以傳給你啊。”
她壓根沒聽出來他話裡的意思。
傳給他穎山劍法,他會越來越強大,他們之間的關係兩人都心知肚明,她難道就不怕他有能力殺了她嗎?
墨燭心底的戾氣和煩躁在與她對視的時候像是捶在了一團軟棉花上,她懵懵懂懂什麼都不記得,莫名其妙改變對他的態度,讓他不斷想到……
想到第一次見到的那個青衣仙人。
他可以對過去十年裡折磨他的濯玉仙尊下手,卻無法將刀刃轉向初見時救他於水火之中的人。
沒出息。
他痛罵自己。
墨燭忽然轉身,再多看一眼便能暴露自己內心的動蕩。
“師尊,弟子想自己練會兒,您離開吧。”
虞知聆:“……?”
可墨燭像是躲避什麼,逃也似地離開。
虞知聆:“……”
虞知聆大罵:“你這小崽子,到底你是師尊還是我是師尊啊,你怎麼又丟下我!”
虞知聆氣得炸毛,她盤腿坐在樹下掏出板栗,氣呼呼剝開一口一個。
吃了一會兒後還是生氣,虞知聆嘟囔罵道:“還說要自己練會兒,該不會找個地方偷懶去吧,不想練穎山秘法就不練啊,至於尋個理由——”
【叮,男主修得穎山秘法第一卷,宿主功德+30,當前功德值260點,請宿主再接再厲。】
虞知聆:“……”
虞知聆默默放下手上的板栗。
好好好。
他是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