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誣陷你可彆亂說!賢侄你還是太年輕!就是隨便寫幾句交差!算是肯辦事,立個功,拿個態度出來!你還以為有人拿這個當真啊!不說都是自家人,還指望你將來青雲直上,光大家族,再順手提攜一下族叔,根本不可能害你!就說這是族叔幫你一起想的,那族叔也不能害自己不是?
再說要拿這幾句話誣陷巴東王,那純是異想天開啊!要是這麽容易就能誣陷,那巴東王早倒了,朝堂之事哪有這麽簡單!沒人會傻到拿這幾句根本無法證實的話較真。至於上告朝廷什麽的就更不可能了!彆說這句話還當不得什麽罪過!就算再嚴重點,巴東王真對你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但這種兩人私下之談,外無旁證,怎麽可能告得贏啊?賢侄雖是天才,但這份擔心是多餘的。”
王泰搖頭,笑意甚濃,彷佛王揚的擔心都是笑話。
正因為我看不透你到底要乾嘛,所以我才擔心。
王揚拿出“傻小子”刨根問底的精神:“那我不明白,既然當不得真,那為什麽要寫?”
“賢侄啊,這世間之事本就如此,比方說定品吧,凡士族子弟都是二品,寒門皆三品至五品,這是定死的事,但為什麽還是要大小中正,清定訪問?走個形式而已嘛。”
什麽本就如此?走啥形式?居然還舉了個例子,結果說了跟沒說一樣。
王揚如“不曉事”般不依不饒:“可到底是走什麽形式?為什麽要——”
“賢侄。”王泰拍拍王揚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這些事你都不用考慮,反正知道是對你有利無害就行了。你現在該考慮的是戶籍的事,這可是生死大事啊!萬一不能解決不及時,再被用心人翻出來,那就糟了!”
王泰越說越憂心忡忡,彷佛麵臨如此險境的是自己一般:
“再說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真要出事,這首先是我們整個家族的損失!還有劉昭丶宗睿,偽造戶籍之過,怕是逃不掉了。州裡留檔那件事應該也有你的朋友幫忙吧,到時肯定也會被清查出來!這不是無妄之災嗎?
不過還好他們是士族,罪不至死。但你那兩個部曲就沒那麽好運了!那個小孩兒叫什麽來著?最可惜的就是你那個美人護衛,唉,真是紅顏薄命......賢侄,賢侄?哎呀你不要太擔心!如果真出了事,族叔我肯定儘全力為你奔走的!隻是這個案子太大了,族叔隻怕也是有心無力啊!”
王揚將眼底深處的冷意漸漸收起,臉上顯現出畏懼焦憂之色,急問道:“族叔,那我會怎麽樣?你說士族罪不至死,但我也是士族啊!我真是琅琊王氏!隻是沒上戶籍而已!族叔你救我一救!族叔!”
王揚拉著王泰的袖子,就差掉眼淚了。
王泰聽王揚張嘴隻問自己,絕口不提其他人,心中存疑,但當下也不好分辨真假,隻好先擱置一邊,說道:“族叔是想救你啊!但這件事你是關鍵!你雖然血統是王家人,可沒戶籍譜牒,就不算士族,到時隻怕難逃一死......”
“族叔,我知道了!我寫!你說什麽我寫什麽!”
“你看你看,不是族叔讓你寫,族叔是幫你——”
“是是!我知道!隻要能入士籍,寫什麽都行!但族叔......”王揚猶豫問道:“如果我辦了這件事,這個戶籍真能解決嗎?”
王泰聲音堅定,表情真摯至極:“當然了!說句心裡話,族叔比你還想解決你戶籍的問題,這樣你就是真正的王家人了!你是我王家的千裡駒啊!你這樣英才不能入王家譜係,那才是王家的損失呢!”
王揚垂下頭,心中默默數了八秒,然後突然抬頭,死死盯住王泰。
“族叔,我想請你立個誓。”
王泰心中一笑:“書生一個,畢竟年輕呐!”口中歎氣:“之顏,你還是信不過族叔啊!”
“不是信不過,隻是......隻是想要個保證。”
“好!”王泰斂容站起,豎起手掌,朗聲道:“今我王泰以江水為誓,隻要我侄王揚辦妥此事,我必助他取得琅琊王氏戶籍!信誓之誠,有如皦日!如懷奸慮,江神殛之!”
還引江水為誓......你個老登怎麽不指洛水為誓啊!
王揚吸了一口氣,說道:“好,我寫!”
王泰看著王揚落筆。此時門外突然傳出叫喊打鬥的聲音:“什麽人?”
隻聽兩聲悶哼,院門被砰的一下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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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晉書·宣帝紀》:“帝又遣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諭爽,指洛水為誓,爽意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