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憕愣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庾主簿!你昏了頭了?!竟然讓我走?!”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庾易:“這是你的意思?”
庾易平靜說道:“你和王公子都是我請來的客人,庾家本沒有趕客的道理。柳公子若願留下,我歡迎。隻是不要再說‘撤席’的話了。否則,休怪我不講情麵。”
柳憕隻覺顏麵掃地,勃然大怒:“庾易!你敢如此辱我?我父親——”
庾易淡淡道:“彆說是你,便是柳國公親至,我若不願,照樣拒之門外。來人,送柳公子!”
管家領著幾個健仆走來,沉聲道:“柳公子,這邊請。”
柳憕仿若遭遇雷擊!整個人僵住!眼珠子似要從眼眶中瞪出!
他看著庾易,然後緩緩移動視線,落到王揚身上,死死盯住,眼睛紅了幾分,臉上竟顯出瘋魔之態,壓著聲音,連道了三聲好。
“好——好——好——”
三聲彷佛忿恨化身的惡鬼,從喉嚨深處艱難爬出!
所有人都感覺到柳憕的狀態不對!
好像怒到極點,馬上就要失控;又好像是迷了神智,下一刻便會發瘋!
沒人能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沒人敢上前勸,怕反而刺激柳憕,讓他提前崩爆。氣氛頓時緊張至極。
畢竟是河東柳氏丶國公之子,無論是不顧體麵的發飆動手,還是就此變得錯亂癲狂,都可能導致難以預料的後果!
正當眾人籌思對策,又不知如何是好之時,王揚突然道:“今日之事,都是我和柳公子之間的戲談,誰也沒有當真,所以不要外傳。”
庾易道:“這個自然,兩位論辯之事,外人不會知道。”
柳憕還是不說話,死瞪著王揚,彷佛馬上要失心瘋似的。
王揚看向謝星涵,擔憂說道:“柳兄狀態好像不太好,他阿兄你認識吧?你和他阿兄好好說一下這裡的事,然後多請一些和他相好的朋友過來相勸,再給柳國公寫封信......”
柳憕臉抽了幾下,瞬間破功!
他恨恨地瞪了眼王揚,然後說道:“今日之辱,我柳憕記下了!今後絕不再登庾家大門!”說罷甩袖離去。
柳憕一放狠話,大家反而放心下來。王揚笑著搖搖頭,這柳憕就是被慣得太厲害了,剛才瘋魔這招想必以前在家裡就用過,其實和小孩子打滾絕食沒什麽兩樣,都是一種潛在的要挾手段。
這和寶玉發癡摔玉有點像。要破這招也不難,直接叫聲:“快請二老爺來!”寶玉立馬就老實了。
王揚不知道柳憕怕誰,但柳憕好麵兒,怕的就是丟麵子,所以和他家裡一說,再和他朋友一說,他還敢發瘋?讓他瘋他都不帶瘋的!
顏幼成此時心情複雜。
他很想聽王揚把沒說完的話說完,但柳憕走了,他也不好再留,便歎道:“唉,本是一場雅聚,不想竟生出這般波折。庾先生,文深兄也是一時衝動,我代他向您賠禮。我與他相交已久,不好棄之不顧。這樣,我先去看看他,等來日有機會,再來與諸位把酒言歡。對不住了,我先行一步。”
顏幼成一一拱手告彆,到王揚這兒時真誠說道:“王兄才略遠過吾輩,幼成甚覺欽佩!我下個月便要東返,王兄什麽來建康,和我說一聲,我必掃榻而迎,請教王兄今日未卒之論!”
王揚回以一禮:“好說!顏兄過譽了!以後有緣再聚!”
顏幼成想了想,又道:“今日之事,錯在文深。但其實文深人不壞,就是,就是有點......王兄你才器卓拔,胸襟亦非凡俗能比,如果能不和他一般計較的話......所謂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畢竟......畢竟我們都......”
他小心措著辭,有些吞吞吐吐。王揚此人,未來不可限量,雖然家世遜色,但有如此才學,又有琅琊之姓,一旦有所際遇,焉知不能鴻鵠高飛,一舉千裡!如果他和柳憕就此結仇,那不管對於哪一方來說,都絕對不是好事。
但他又不方便直接出言讓王揚彆忌恨柳憕,一來沒有立場,二來摸不清王揚態度,三來這麽說容易惹人生厭。再者也不好把其中利害關係挑明,否則就有以柳家之勢威脅王揚之嫌,反倒不美,所以才說得斷斷續續。
王揚一聽便明白顏幼成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放心,些許口角,我不放在心上的,隻要他以後不來惹我就好。我不會主動挑釁。”
顏幼成喜道:“王兄雅量,小弟佩服!!我會規勸他的!!”
顏幼成走後,庾易遣退眾仆,問道:“王公子方才說曆朝稅政有一大弊病,這個弊病是?”
彷佛是怕王揚有所保留,又加了一句:“現在沒有外人,公子儘可暢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