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來了也不用去水邊,他看骨頭厲害,留下來仔細研究這些熟骨頭便是了。”
在胥吏的引路下,張峒道帶著三四名親隨到了漁村,漁村平日裡生活安逸,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又來往不少官差,一個個都躲在暗處瞪著眼睛瞧熱鬨,姿態倒是卑躬屈膝仿佛微末的,但是神態卻貪婪得很,探著腦袋要看個真切。
日頭向西走了個弧線,慘白的一輪落在灰蒙蒙的白紙似的天上,天仿佛格外沒有生趣一般,悶濕的熱氣順著濕潤的泥巴路往上蒸騰,這世界就仿佛變成個大蒸籠似的,要把人都蒸得皮酥骨爛鮮嫩多汁。
“張大人,這邊!”
張峒道跳下馬左右看了看,順著喊的方向走過去,就見到三四個年輕人脫得上身赤裸正在水裡摸索著:“就是這裡發現的?”
一旁在水邊指揮的胥吏湊過來,哈著腰答應起來:“就是這裡,那天那老頭兒撒網之後覺得不對勁,比平時重不少,摟了一網子熟肉上來。我聽那些人說,一開始這老漢還挺高興,尋思熟肉好歹可以喂豬。結果撈了一桶之後一翻就看到三兩根手指混在裡麵,嚇得他當場昏厥過去,醒來後立刻就報了官——您瞧,那老頭的漁船還停在那裡呢。”
張峒道順著胥吏手指方向看過去,就見到一艘小船搖搖晃晃地浮在水上,隻靠著一條繩子掛在水邊樹上,才未曾順水漂走。
他捂著口鼻走近些,拉住繩索細細地端詳一番:“昨兒到今天可有人碰過這艘船。”
“沒有,那天之後我們特地把它綁在這裡——隻是昨天傍晚下了場暴雨,雨勢急得很,大約入夜後就停下了。這船萬幸提前綁好,不然水肯定要把船衝到江裡去了。”胥吏帶著幾分忐忑回答,時不時打量衣著瀟灑華貴的張峒道,“大人,這船估計折騰不出大東西了——在河裡多撈撈興許還有收獲呢。”
張峒道沒有反駁也沒有點頭,隻是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木船,忽然發現什麼,跳上船後徑直走到船尾,拿起撈網順著細密的網線看過去。片刻後從裡麵扣下一塊上麵落著黑斑的崎嶇形狀的石頭,滿意地放在手心裡找了帕子細細包裹好:“不錯,找到一顆牙齒。”
在水下翻找屍塊的是仵作老丁的兩個小徒弟,一個姓馬,一個無父無母,村裡人喊他兆豐。兆豐沉默寡言,手腳天生會習慣性痙攣,跛著腿蹚到水邊,指著一個竹筐:“老爺,您放這邊,這裡麵都是我和馬哥撈起來的。”
馬忠是個大嗓門,乾了這麼個貓嫌狗厭的營生一天天的還是樂嗬嗬的:“這不網還好,這麼網起來數量倒是真不
少。估計還要再撈一兩天呢,要不大人您先去休息吧?”
這話兒卻讓張峒道升起幾分懷疑——照道理來說,昨天一場大雨,這小河裡的水多少是要向著長江倒灌的。水底淤泥翻騰,屍塊又切很小很輕,怎麼看也不像是應該有大收獲的樣子。難不成這其中存有什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