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陽已經顧不上他了,滿眼都是要被帶走的刺客屍體,對方轉身消失的那一刻,她幾乎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又被張峒道本能地按回地上:“你還想追!不要命了!”
這潑天的委屈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李平陽餘光瞧著樹影由近及遠晃動過去,心知已經追不上了,隻能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大人,可是,線索又沒了……”
“他們實力在我之上,今日……能……能保下性命已經實屬不易。”張峒道的手緊緊拽住李平陽的衣角,“不可莽撞、來日方長。”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減弱地消失在齒間,張峒道頭一歪,上半身便壓在了李平陽懷裡,連呼吸也輕得幾乎感覺不到。
眼見著周遭已經恢複安靜,連一點多餘的風也感覺不到,李平陽扭頭看著私廟從裡到外的地麵,除了那些早已斑駁成黑色的血跡外,又新添了大片的暗紅色,最大的一灘血就集中在張峒道身下,在他的小腿和手臂下方,各積聚成一窪血池,由於各自不斷暈開,兩攤血已經在地上連接成一汪。
李平陽看著,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扶著張峒道在門框上靠住:“在兵刃上開血槽的都是什麼異端分子,正常的功夫沒練到家才總想著這種醃臢辦法——這下可好了,到手的線索就這麼在眼前丟了,這事情可真是沒完沒了。”
她頗有點同情地轉過頭看著張峒道歎了一口氣,蹲在地上托著下巴:“真是一道道迷霧撥不散,一重重山巒走不出啊。你說是吧,中郎將?”
張峒道醒來前,先聞到的是一股刺鼻的藥香,接著能聽到窗外的蟬鳴,以及床邊那清脆又懶散的聲音,仿佛是在用小錘敲著瓷碗邊沿似的。
——大約是許夫人在備膳?是已經回到百憂鎮了嗎?
他暈乎乎地想著,身子雖然沉重,卻能感覺好像所在的地方還是乾爽而舒適的,甚至還能感覺有微風一下一下順著撲打扇子的動靜拂過自己身上。
帶著一絲輕鬆和懶散,張峒道努力了好一會才睜開眼,朝床邊看去,就看到蔣大坐在床尾一隻胳膊吊著,單手把玩著一隻碧青鍍綠釉的陶鈴。坐在他旁邊的蔣二正對著床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風,神態比起平時倒是略顯疲倦,手上打扇子也是有一下沒一下的。
張峒道看著旁邊兩人,內心無聲地歎了一口氣:“……老大,老二?”
蔣大先回過神來,見張峒道睜開眼睛,一瞬間瞪大眼睛,用僅剩的胳膊扯過身邊的蔣二:“嗨嗨嗨!彆睡了,大人醒了!”蔣二一瞬間從那種迷迷瞪瞪裡麵驚醒,扭頭看見張峒道睜眼,剛想站起
來行禮,忽然一步摔回旁邊的榻上。
張峒道看著他們兩人一個傷了胳膊一個傷了腿的狼狽模樣:“你們倆怎麼回事?”
蔣大為難地給弟弟遞了個眼神,蔣二扶著榻沿坐直:“屬下有一事不得不報——大人讓我等看好那具屍體,可是不知從何處忽然衝出七八個刺客,不由分說與我等纏鬥,陸先生、陳大哥,我兄弟二人均不能敵,最後被他們將屍體搶走……我等未曾完成大人囑托,還請大人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