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銜蟬行記(上)(2 / 2)

張峒道搖搖頭:“我隻說了這玉牌是宮裡的東西,但是小兄弟,這塊玉牌應該本身不是你的東西,上麵記錄的也不是你的名字。”

“怎麼會?”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卻仿佛五雷轟頂似的炸在銜蟬頭上,他難以置信地喃喃一句,“這,這就是我的牌子!我沒偷!”

張峒道搖搖頭:“本官不是說你偷東西,再說了,你這黃發小兒再怎麼厲害也偷不到宮裡去,怎麼可能是你偷的呢?這塊牌子在如今淑妃養在身邊的玄貓身上也有一塊,質地、樣子都是一模一樣,我從前見過,才能如此篤定——這塊牌子根本不是給小孩子帶的,而是宮娥後妃豢養的狸奴脖子上佩戴的玉牌。”

這倒是讓李平陽也大感意外,她行走江湖,縱然聽起父親描述過大明宮的奢靡繁華,卻也不曾想過居然會給狸子做玉牌:“宮裡的狸奴都有玉牌?”

張峒道倒是對這種富貴習以為常,聞言不由得笑起來:“這有什麼了?我記得我像這孩子這麼大的時候,那會兒長安真的仿佛有用不完的金銀珠寶。我們小時候逢年過節進宮去給皇上楊妃請安,有時候看著娘娘歪在榻上,大約瞧我們這些小娃娃好玩,就抓一把金豆子往天上撒,我們滿地跟著撿,撿著了都是自己的,撿的多的還另外有豐厚賞賜。”

張峒道說著,卻忽然收了聲音,微微歎了一口氣,臉上透出一抹暮氣沉沉的老邁。不隻是他,自從安祿山叛變,唐皇逃過一次川蜀後,這天下似乎每個人都一夜間平白地長了幾歲。衝天的壯誌豪氣,颯爽的少年意氣,就像是大明宮被戳破的紙燈籠,隻留了一抹灰在風中飄搖,餘下什麼都不剩了:“後來……後來,以後再說吧——這牌子我來這裡之前還在宮裡見過,要不是看過一模一樣的,本官也不敢如此篤定。銜蟬,這牌子不是給你的,這上麵的名字,也不是你的名字。”

銜蟬坐在小板凳上,茫茫然地抱著自己的玉牌,隻是小聲嘀咕:“怎麼會?奶奶說了,這就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算算年紀你一兩歲的時候恰好是安史之亂,那時確實亂得可以的,未嘗沒有後妃子嗣走散。但是銜蟬,叛軍也好,禁軍也罷,哪怕在那種情境之下也不可能讓如此荒唐之事發生。若你真是唐皇的子嗣,又是個男孩,你要不已經死於亂劍之下,要不然就是早已被找回長安,怎麼會讓你有機會跟著一個老婦人逃到和州這裡?”

李平陽這才明白第一次見著銜蟬,這孩子談吐為何如此彬彬有禮,看來是誤以為自己是什麼後妃遺失在外的孩子,才會如此要求自身,也不怪這孩子被拆穿之後,表情如此悵然崩潰。

“我,一定是奶奶藏得好,當時那麼亂……”

“你若真是後妃的孩子,那時隻會是寧可錯殺而不放過,怎麼可能讓你逃出來——以本官推斷,銜蟬你的母親應當是宮中侍女,在混亂之下她將你和這塊玉牌一起送出來,這塊玉牌恐怕根本不是為了

指示你的名字,而是為了報答願意收養你的老婦人。”

“本官猜測,你娘親也未曾想到這老婦人如此仁厚,卻不大識字,也不知道‘銜蟬’是什麼意思,隻以為那玉牌上是你的名字。便沒有賣了玉牌,反而把這東西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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