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在外麵走丟了,找不著家了,我想著心都要碎了——所以我恨他們,我恨不得殺了他們。”
“那你到底在想什麼?”李平陽忽然感到一陣無措,她覺得自己仿佛做錯了什麼,又覺得什麼都沒有做錯,她不明白這件事為什麼沒有按照預期那麼美好地發展。
“我真的想殺了他們,所以,你就讓讓我,讓我頂替了你的罪名吧。”喜姑忽然說道,在李平陽反駁之前她難得強勢地伸出手抵在她嘴上,“妹妹,你聽我說完!我求你聽我說完——我想殺他們,但是我一直沒有能耐殺了他們。眼下你幫了我,我不能讓你再替了我的罪過。你該回家去了,你不是神仙,也不要做什麼神仙,你這樣活著,你娘也會心疼的。”
“……”
李平陽一愣,她望著喜姑的臉,忽然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仿佛終於有一瞬間找到了自己忽視的某個問題的答案。
她從那雙討人厭的眼睛裡看到了母親的目光,那是她爬上樹枝高處,練劍練到渾身青紫,摔跤回家喊著要包紮的時候,母親總會露出的目光。那種目光裡有著些許的譴責,些許的寬容,幾分無奈還有深厚到化不開的疼惜。
喜姑和許氏完全不同,但是那目光卻能如此相似,相似到仿佛許氏透過喜姑的眼睛在望著李平陽一樣。
李平陽說不出話,無聲地紅了眼眶。
她在那目光中被剝去了金身。
才忽然悲哀地自覺,內裡的李平陽依舊是十八歲砸了祠堂出逃的那個半大的姑娘,她一直在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往前跑,她自以為已經自由了,是散仙遊俠。然而實際上,她依舊在逃亡的路上,從不敢回頭看向自己的曾經。
“妹妹,天下哪有什麼神仙,你不是,旁人也不是。但是你是個好的姑娘,我知道你心裡是好的,我知道你想幫我,想幫彆人,但是今後啊,你不要托神仙的名了。”
“你幫我殺了他們,我真的謝謝你,下輩子我給你當牛做馬。但是這是我的因果,是我叫你殺的人,殺人就得償命,這事兒你就彆管了。”
“可是……”李平陽忽然啞然了,萬千話語中居然找不到一條來反駁的。
“妹妹,你好好活呀,彆做神仙了,就好好地活呀。”
李平陽遠眺著燃燒的房屋,陷入了極其深刻的茫然和絕望之中。她用力捶著一旁的樹乾,幾乎失控地尖叫了一聲,蹲下身抱著頭,眼淚順著眼窩滑到鼻尖,最終落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願意跟我走!他們都是活該的,你為什麼還要為活該的人償命?什麼叫好好活,你就是最不懂好好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