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則是小弟子。
左俊清,人如其名,相貌俊美,人高馬大,宋延幾乎是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這是汪素素喜歡的類型。
而左俊清也不是個不識時務的人,如彆的魔修一般用諂媚的語言恭維著宋延。
宋延不在乎這個,他看到左俊清,卻沒有看到汪素素,於是好奇地問:“汪夫人呢?”
左俊清長歎一口氣,道:“我與素素本就聚少離多,她常常要回煞地製作皮影,可就在一個多月前,素素去了煞地卻再沒回來。
我去調查,卻發現煞地核心之處一片混亂。煞獸,煞皮影如是瘋了般,見人就殺,我還未踏入核心,就差點連命都丟了。”
說完,他重重歎了口氣。
回憶閃過,宋延眸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一個月前”這個時間點非常巧,就基本是他擊殺了紅奶奶和古將軍之後。
但他想破腦袋也實在不覺得這兩件事能有什麼聯係。
他隻是喜歡多想,卻不是瞎想。
正思索著,忽的右胳膊上的蘇七小姐睜開了眼。
七小姐猛然鬆開纏著他的腿,麵顯嫌棄地快速退出了被褥,看也不看他,匆匆換上衣袍,往外而去。
門外,吳國秋水公主正如侍女般在清掃著庭院落葉,在對上蘇瑤視線的瞬間,秋水公主揮舞著掃帚,尖叫道:“妖女,我殺了你!”
蘇瑤,呆住了。
啪!
吳國秋水公主的掃帚落在了蘇瑤身上,蘇瑤卻連動都沒動。
秋水公主也沒想過自己這一下真能打中目標。
兩女一時都呆在那兒。
許久,還是蘇瑤先反應了過來,她道:“我是為了殺宋魔頭,為我蘇家,為我劍門報仇,才來到這兒。”
秋水公主道:“所以,七小姐是忍辱負重?”
蘇瑤道:“是。”
她看著眼前的公主,猶然記得對方還是小丫頭的時候曾被吳王帶著來見過她,當時吳王笑著說“這便是蘇家的未來,也是吳國所依仗的大樹”。從那之後,小丫頭年年都來,對她頗為崇拜,可未曾想到再見麵居然是在這般情況下。
秋水公主道:“所以,你成為了宋魔頭的寵妾,穿上了傀儡宗的衣裳,白天出入自由,晚上去陪那魔頭睡覺,都隻是為了找機會殺了他?”
蘇瑤開始意識到不對了。
秋水公主冷冷地看著她,繼續道:“男人在榻上,總有最疏忽的時候,你動過手嗎?”
蘇瑤道:“他已經太強了.縱然他睡著讓我出手,我也無法殺了他。”
秋水公主不再說話了,卻忽的低下頭,許久道:“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七小姐了。”
她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小女孩般,往前挪步。
而蘇瑤卻陡然心如死灰。
秋水公主和她一個性子,就連要動手的前奏都是一般無二。
果然,隨著兩人靠近,秋水公主陡然拔除藏在袖中、本打算用來自殺的匕首,然後狠狠地刺向了蘇瑤的胸口。
叮!
蘇瑤手指一動,就擋住了那匕首。
秋水公主運力去拔,卻沒拔動。
公主麵露憤色,竟是仿著路畔撒潑的女人,“唾”得一口,將口水噴在了蘇瑤臉上,然後轉身就跑。
蘇瑤痛苦地閉上了眼。
而不知何時,她發現身後的門居然開了下來。
門後,本在塌上的宋延居然起了床,興趣勃勃地看著她。
待對上她視線的時候,宋延抬手揮了揮,笑道:“妖女,早上好。”
蘇瑤憤而離去。
玉妝小娘子則在後默默看著這一切,待到對上遠處魏國永嘉公主的視線,察覺到其眸子裡的憎惡時,才輕歎了口氣,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然後問了句:“道兄早就料到了?”
宋延道:“你又叫我道兄了?”
玉妝小娘子道:“道兄在外凶名昭彰,且手段狠辣,實已不是玉妝所認得的那個人。”
宋延道:“我就是那個人,至於凶名不過是有人假扮我到處為惡罷了。”
玉妝小娘子微微垂首,問:“那道兄為何不嘗試著去改變這一切呢?”
她深吸一口氣,急促道:“道兄已是傀儡宗宗主,手段通天,為什麼呢?難道這也是道兄所願意看到的?”
“不過是你眼中的通天罷了。”宋延道,“你能再喊我道兄,我挺開心。”
玉妝小娘子低下了頭,輕聲道:“幼年的印象我已記不得了,隻記得一些父皇母後的笑,但傀儡宗毀滅了這一切。
劍門是我的新家,我在這裡重拾了勇氣,也重新尋到了活下去的理由,而傀儡宗又毀滅了這一切。”
宋延道:“你有理由恨我,因為我是傀儡宗宗主。”
玉妝小娘子道:“可如果你還是我認得的那個人,我無法去恨你。和道兄在一起的日子,是玉妝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而且,道兄如此作為,玉妝也大概看明白了。
道兄不過是故作凶狠,想給我和七小姐一個活下去的信念罷了。”
宋延道:“能活著,總是好事。”
玉妝小娘子道:“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想,有些事比活著更重要。”
宋延沒再多說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自己無法成為那種為理想而獻出生命的人,卻不妨礙他去尊敬這樣的人。
白天,又有些昨日未曾趕回的弟子前來拜見。
而他之前收下的那兩位小徒弟“嶽陽羅”、“沈儂嘉”卻沒來。
宋延一問,才知道自“傀儡宗和煞地鬼修同盟後”,沒過多久,這兩人就被送到了煞地,傀儡宗自那之後算是徹底將“皮影一脈”給除名了,若需皮影則向煞地索取。
宋延隻覺有些古怪。
在他印象裡,骨煌子不是這麼一個大度的人。
所以,他再尋宗門長老詢問了一番,長老則說當時骨煌子覺得皮影之道再無意義,不如全部交給鬼修處理,所以就把他那兩個小弟子送了出去。
午後
慘白的秋光隨著蕭索冷風幽幽晃動。
遙遠之地的煞氣一絲一縷糅雜在空氣裡,顯得整個傀儡宗色調呈現出一種詭譎的淡紅。
強者們的血液猶然在浸泡著紙漿,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息喚起了宋延過往的記憶。
他約了血崖子,因為隻有血崖子才知道骨煌子將魔門傳承放在了何處。
血崖子名為血屍峰峰主,其實是骨煌子完全控製的奴仆,故而後者才放心將這些秘密共享,如今也便宜了宋延。
不過,宋延歸來時,血崖子並不在。
她在外解決一處“狐妖窩”,最快也得明日回來。
所以,宋延今日依然隻是轉了轉,並未做任何事,也未去煞地探查。
回到屋中,取了紙筆,將他的一些劍道感悟草草書寫,之後又把通過《袖裡乾坤》悟出的《劍開天門》給寫了出來,然後直接交給了玉妝小娘子。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暗。
宋延和玉妝上了塌,蘇瑤卻不敢違抗他的規矩,隻是不情不願地褪褲解帶,然後爬上榻,雙眼含恨地來侍奉他。
待到事了,宋延道:“七小姐,如今你也是妖女了,何必再和我這魔頭唱反調呢?不如把心思花在修行上。”
蘇瑤憤怒地轉了身,把背脊和臀兒朝向了他,卻不再看他。
玉妝輕聲道:“道兄,七小姐應該已經明白了一些事,隻是臉皮薄,不肯承認。”
蘇瑤道:“沒有!”
說著沒有,但她卻已知道“人總是無奈的,有許多事也總是無法去解釋的”。
宋延從後摟住她。
蘇瑤掙紮了兩下,卻還是任由他來了。
她都是妖女了,被魔頭弄兩下似乎也沒什麼。
想到秋水公主那仇恨的眼神,她心頭隻如紮了根刺。
次日
血崖子並未歸來。
這位老嫗直到第三天,才出現在了宋延麵前,她將一大袋“狐妖皮”放在了宋延麵前,恭敬道:“宗主,狐崽子比預想的要多,隻靠普通弟子無法解決,所以老婆子才耽誤了些時間。
這些是您要的狐妖皮,我都備好了。
至於宗門傳承和功法,您隨我來。”
宋延點點頭,兩人禦空而去。
片刻後.
紙人峰一處地下密室。
密室裡空空蕩蕩,
但血崖子卻站在了一處空無一處的牆角,身形一動,便蕩開波紋,消失了原地。
宋延隨之鑽入,發現這其中竟是處小秘境。
這秘境幾乎就一個山頭大小,存物的洞府之中則布滿了陷阱。
血崖子一邊解釋,一邊帶著宋延繞開陷阱,隨後來到了洞府儘頭的一個書房。
這書房的書架上,擺著傀儡宗的絕大多數重要傳承。
血屍係法門,紙人係法門,皮影係法門,機關係法門,奇毒係法門,皆有備份。
宋延掃過,忽的問:“我傀儡宗出過紫府境強者嗎?”
血崖子搖搖頭,到:“老婆子不知道。”
宋延奇道:“不知道?”
血崖子道:“宗門氛圍,您也是知道的,很多事情下麵人是無法知道的,隔了年代的事就都成了不解之謎。”
宋延在書架上翻了翻,很快翻到了一本“宗門誌”。
快速翻過,卻見宗門誌的開始時間竟隻是兩百年前,那時候的宗主還是骨煌子的祖師爺,境界記載是絳宮後期,再前的則沒了。
而待到骨煌子的師父,那也是絳宮後期。
骨煌子,則是因為未曾確定第三中宮精血,所以暫時拖著,但突破後期也是指日可待。
宋延眯了眯眼,繼續在書架上傷尋找有關“突破紫府境”的信息。
沒一會兒功夫,他尋到了一本冊子。
冊子很是古老,內裡所用紙張乃和南吳劍門描繪《天劍觀想圖》亦即“苦海”是同一種。
其上記載很是雜亂,但確實是在說“紫府境”的。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某一處給吸引了過去。
這種紙頁,千年不朽,可竟然有一處被從中撕開了。
撕裂處呈現鋸齒。
宋延完全可以想象這似是某個人,匆匆忙忙地想撕掉這頁紙,可卻因為什麼意外而及時停止了,所以還殘留了部分。
殘留處的最上方,描述著一句話:劣質玄根,下品玄根,無法突破紫府境。
之後則是記載了一則名為《洗玄神法》的秘法,大抵就是用極其珍貴的天材地寶,去到對應玄地的核心之處,運轉該秘法,從而提升玄根。成功幾率則受到天材地寶的影響。
其中,地玄根最方便,隻需去到玄脈核心之地即可。
五行玄,則需要去到對應的五行玄脈核心。
鬼玄根,則需要去到煞地核心。
宋延凝視著“煞地核心”四個字,又看了看那撕碎的紙頁,同時聯想到“那讓汪素素失蹤的煞氣暴動”,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