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讓我傳話,叫你安心住在這裡,待陳斯年的案子塵埃落定,會恢複你的公主身份。”
公主身份是層枷鎖,陳呦鳴已承受不起,不過這話也隻敢說在心裡,她懂得見好就收,“替我謝謝二哥。”
殊麗點點頭,剛想告辭,被陳呦鳴問住——
“二哥是不是喜歡你?”
殊麗淡笑,“你覺得,陛下會真的喜歡誰嗎?”
也是,陳呦鳴點點頭,“不過,你在二哥心中一定占有特殊的位置。”
殊麗不置可否,若非在陳述白心裡占了一席之地,也不會委派她來傳話。如今陳呦鳴的身份是絕密,不是天子信任之人,絕不可能接手此事。
這也算是天子對她的一次試探吧,試探她的忠心,再逐步將她培養成心腹。
可她仍比不過馮連寬和宋老太師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至少外廷的事,天子從不考慮任用她。
從宋府出來,殊麗沒著急回宮,陳述白準她每次出宮探望陳呦鳴時,可順便閒逛半個時辰,既得了首肯,她怎會白白浪費機會。
白日裡的京城街市不及夜晚笙歌鼎沸,卻也是香車駢闐,熙熙攘攘。
殊麗沿途買了不少小件,被身後扮作車夫的侍衛一一接了過去。
“這附近有家戲班,當家花旦一登台,不少王孫公子都會來捧場,姑姑要不要去聽聽?”
那不是要遇見很多紈絝子弟,殊麗搖搖頭,“咱們就沿著攤位走走,沒一會兒也該回宮了。”
侍衛稱“是”,牽著馬車跟在後頭,忽然聽得一聲“好馬”,扭頭過去,見街邊坐著一個為人作畫的男子,男子穿著湖綠錦衣,麵白唇紅,墨發半綰,眸光有些渙散,生得韻秀妖美,可惜是位盲人。
閒來無事,侍衛嗤笑一聲,“你都看不見,怎知我的馬是好馬?”
男子手中動作未停,幾筆勾勒出求畫人的輪廓,“聽馬蹄、馬喘,還有氣味。”
侍衛牽的馬確實是良駒,耐力極好,毛發黑亮,走起路來嘀嗒嘀嗒很是優雅。
聽完他們的對話,殊麗莞爾一笑,再看他的畫作,栩栩如生地還原了求畫者的相貌。
如何做到的?
像是猜出觀賞者的疑惑,男子溫聲道:“摸骨。”
殊麗覺得男子有些眼熟,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在太皇太後壽宴上救過一個幼童,而此人正是幼童的舅舅。
怎會是他......
既然再次偶遇,又見他在街頭賣藝,殊麗掏出碎銀,放在他腳邊的鐵罐裡,“郎君手藝獨特,這是一點兒心意。隻是,郎君不是在宮廷任職畫師嗎?”
聽見碎銀落入鐵罐的聲音,男子道了聲“謝”,溫聲解釋起來:“犯了錯事,被罷免了。娘子與在下見過?”
“遠遠見過。”既然對方不記得她了,也沒必要提起上回的事兒。
“娘子若是不趕時間門,可否容在下為你做幅畫?初來擺攤,沒什麼生意,手實在閒得慌。”
說著話兒,他摘下畫板上的畫像,遞給求畫的人,“二兩銀子。”
求畫人滿意地點點頭,放下銀子離開。
一幅畫二兩銀子,可不便宜,難怪生意冷清,殊麗失笑,“郎君這是薑太公釣魚嗎?”
男子也跟著笑笑,笑聲清朗,“娘子可願?”
找他作畫是要摸骨的,若是被天子知道,這畫師的手怕是保不住了,殊麗剛要婉拒,男子像是察覺到了,取出一張畫紙,幾筆勾勒出一個哭臉,逗得殊麗忍俊不禁。
“今日不便逗留,祝郎君生意興隆,告辭。”
說完,殊麗提步離開,那股暖香也漸漸散去。
等馬車走遠,男子掏出帕子,擦拭去指尖的墨跡,過分優越的容貌滲出點點翳色。
一旁擺攤的小販遞上一個糖人,“主子嘗嘗我的手藝?”
男子輕輕推開,眸光有了焦距,落在了那匹黑馬上,宮裡的馬啊......那女子呢,上次見過。
尚衣監掌印殊麗。
男子拿起畫筆,在畫紙上勾勒出殊麗的背影,隨後潑了一泓綠墨,環繞在“殊麗”周遭,塗抹出詭異的山水。
畫的落款,他附上了自己的名字:陳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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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鬨市,殊麗瞥了一眼元府的方向,苦悶感揮之不去,不知那人現在何處,是否安康。
回到尚衣監,殊麗瞧見煜王也在,正在指揮木桃劈柴。
“偏了偏了。”少年煩躁地推開木桃,拿起斧子,“貧道再示範一遍,好好學著。”
殊麗覺得好笑,靠在月門前看著少年少女的互動,這位親王殿下屈尊降貴過來教小宮女劈柴是何用意?殊麗有了幾分猜測,對他的感激更濃一籌。
他不想背離自己的承諾,還在試著將木桃帶出宮。頻頻與木桃互動,無非是要向天子證明,他的確是看上了木桃,而非還人情。
木桃舉起斧子,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堪堪劈開木頭,“不行了,奴婢得歇歇。”
她席地而坐,水嘟嘟的臉蛋變得通紅,一勁兒揉著自己的手臂。
煜王覺得她又呆笨又無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旋即扭頭看向殊麗,“喂,你要不要試試劈柴?”
今日休沐,閒著也是閒著,殊麗走過去,“我也沒劈過。”
煜王對殊麗稍微有些耐心,“木桃,你也過來,貧道再示範一遍,你們好好學著。”
說著,他手起斧落,將木頭劈成兩半。
殊麗接過斧頭,在木桃殷切地期盼下劈了下去,木頭一分為二,飛了出去。
“成了!”木桃激動地直拍手。
煜王終於有了點成就感,斜睨木桃道:“你家姑姑劈的,又不是你,高興個什麼勁兒?一會兒繼續練,什麼時候劈勻了,什麼時候才能休息。”
木桃挽起殊麗手臂,“姑姑會了,等同於我會了,求求殿下莫再為難奴婢了。”
這親王發什麼瘋,非要她學劈柴?
殊麗揉揉木桃的腦袋,讓她帶著自己買的東西先回屋,之後與煜王道了聲“謝”。
煜王不自然地彆開臉,負氣又傲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貧道承諾過的事,不會食言。”
“殿下沒有食言,是陛下不同意而已。”
“那也還要試試。”
“殿下彆讓自己涉險。”
“放心吧,陛下雖不好說話,但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是這樣吧......少年想起陳呦鳴血染斷頭台的場景,心裡悶悶的,轉身擺擺手,大步離開。
入夜,殊麗將今日與陳呦鳴的談話一五一十稟告給了陳述白,末了加了一句:“奴婢想起一件事,不久前,一位盲人畫師嗅出了奴婢身上的味道是哪幾味花香的混雜,奴婢按著他說的,做了香包,可否放在陛下枕邊?”
若是這樣,是不是就不用暖床了?她也發現,所謂的暖床,其實暗藏另一層含義,似乎與體香有關,估摸是天子喜歡聞她身上的味道,才讓她爬龍床的。
陳述白長眸一斂,“畫師品出了你身上的氣味?”
“是呀。”殊麗掏出香包,雙手呈到男人麵前,“還真是這個味道。”
陳述白拿起繡工精湛的香包,放在鼻端聞了下,又拉過殊麗深嗅她頸間門的味道,果然有些相像。
曾幾何時,他也想做出類似的香料,以擺脫對殊麗的依賴,可此刻,他一點兒也暢快不起來,將香包撇在桌上,拉著殊麗坐在了自己腿上。
殊麗開始心慌,比他的心跳還劇烈,自那晚被丟上龍床之後,兩人再沒親近過,這會兒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陳述白嗅著她的頸香、發香,大手毫不含糊地磋磨起她的腰肢,“殊麗......”
他輕喃著她,誘她放鬆。
殊麗緊張地咽下嗓子,“陛下還未處理完奏折呢。”
“不忙。”陳述白貼著雪背一寸寸撫上她的椎骨。
殊麗麵上溫順,身子發軟,後仰在了書案上,不得不靠小臂抵著案角才能維持平衡。
揚起的弧度,更為凸出了嬌美的線條。
陳述白碰到她的雙膝,往外推開,讓她跨坐過來,護著她的後頸。
殊麗臉色紅潤,唇齒微張,露出整齊的牙齒,咬住了下唇。
“陛下,”她帶著乞求,希望男人能放過她。
可她不知,那帶怯的聲音,隻會激起陳述白的勝負欲,況且,他本就沒什麼同情心,“殊麗,睜眼看看,朕是誰。”
像是攻克不了自己一手營造的影子,他拉起殊麗,迫使她睜開眼。
“看看,朕是誰。”
“陛下......”
“念朕的名字。”
朕是陳述白。
即便被撩得迷迷糊糊,殊麗還是沒膽說出天子的名諱,可她越這樣,陳述白眼底越深沉,忽然起身拿過一麵鏡子,放在殊麗麵前,將她狠狠抵在案沿,長臂環過來,掐住她的頜骨,逼她目視鏡麵,“好好看看。”
說著,拉開了她的裙帶。
外裙如花般層層疊疊落下,露出裡麵雪白的襯裙。
殊麗雙手撐在案沿上,額頭抵在兩手之間門,呼氣在鏡麵上形成一圈霧。她閉上眼,準備承受接下來的“未知”。
可背後的男人忽然退開,手捂胸口不停地喘氣,額頭大汗淋漓。
殊麗一慌,轉身扶住他,“可要傳禦醫?”
陳述白推開她,沉著臉走向龍床,頎長的身軀倒了下去。
這心悸為何因她而愈,又因她而重?
他厲責一聲,臉色愈發蒼白。
既然不傳禦醫,殊麗沒再管他,穿好外裙,對鏡整理起散亂的發,又擦去他留在她脖頸上的濕意。
餘光瞥見她的小動作,陳述白有些惱羞成怒,但也沒有去斥責她的大膽。心律漸漸平緩時,他深呼吸幾下,起身坐到書案前,繼續批閱奏折。
自打殊麗回宮,他時常叫人將沒處理完的奏折拿回燕寢,如今想來,荒謬無比。
“來人,移駕禦書房。”
殊麗:“......”
不知他又怎麼了,殊麗退到一邊,看著馮姬躬身進來,服侍天子更衣。
等內寢隻剩下殊麗,殊麗擰了濕帕,好好擦拭起脖頸和耳垂,這人喜歡咬她的脖子和耳朵,跟癖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