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白看向低頭的殊麗,“你的房間呢?”
殊麗踟躕了下,邁開步子,引著男人走進低矮簡陋的耳房。
那身華貴的龍袍,實在與耳房內的瓶瓶罐罐不相融,處處顯露著突兀。
馮連寬為兩人合上門,指揮其餘太監和尚宮去各處守著,不準閒雜人等靠近,更不準有人亂嚼舌根透露風聲。
耳房內,殊麗擦了擦掌心,提起水壺放在泥爐上,“陛下怎麼過來了?”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陳述白隨意坐在木床邊,綺麗的衣袍垂在不算絲滑的被褥上,“有茶嗎?”
“有的。”
殊麗走向博古架,盯著那幾個不值錢的茶罐,實在是拿不出手。她是真的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天子會親臨這裡,要不,怎麼也要備些好茶。
拿起一罐金駿眉,訕訕而道:“陛下喝的慣高山紅茶嗎?”
她不懂茶,隻粗略地分了類彆。
陳述白沒有在意,“都行,朕沒那麼挑剔。”
殊麗點點頭,等水燒開,沏了一壺熱茶。
將茶盞雙手呈到男人麵前,她軟著嗓音道:“陛下請。”
陳述白接過,因為燙沒有立即飲下,隻虛虛地掀在指間,“今兒受欺負了?”
果然是為此事來的,殊麗搖搖頭,“有陛下在,沒人敢欺負奴婢。”
陳述白抿口茶,放下茶盞,“馮姬說你被張執欺負哭了,有沒有的事?還是朕白來一趟?”
哪會讓他白來,殊麗自然是在欲擒故縱,“真沒有,張總管固然嚴厲,卻嚇不哭奴婢,奴婢又不是水做的。”
聽聽,這是妖女才會講出的話吧。
陳述白雖沉迷殊麗的溫柔鄉,卻不糊塗,互鬥的戲碼早在他懂事起就融入骨髓,一點點的伎倆哪會逃過他的判斷力,不過,他也樂意縱著,“西廠不日就會取締,馮連寬手裡有張執不少把柄,那人落不著好下場。”
沒想到他會跟她提起這些,殊麗悶悶的“哦”了一聲,似乎沒有興趣。
陳述白掐住她的下巴,“非要朕處罰他,你才高興?”
“奴婢不敢,奴婢......唔......”
微涼的指腹抵在她唇角,接著就聽陳述白吩咐外麵道,“將張執拿下。”
門外頓了半晌,才傳來馮連寬錯愕的應答:“......諾。”
殊麗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不是說,等取締西廠,再處置他麼,怎麼提前了?”
陳述白不願多提無足輕重的人,指腹在她唇上不輕不重地剮蹭,“因為你不高興了。”
“?”
因為她不高興,就這麼簡單?殊麗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懂陳述白對她抱著怎樣的心態,若隻是一個玩件,何苦費心思哄她高興?還要破壞原有的計劃。
難道,男子在過了新鮮期前,都喜歡變著花樣換美人一笑?
見她心不在焉,陳述白長臂一攬,將人攬入懷中,“歇下嗎?”
“嗯,嗯?”
殊麗沒懂他的意思,下一瞬就見他脫了龍靴。
“陛下!”殊麗有點懵,天子要宿在簡陋昏暗的耳房裡?
兩人同處一室,再同處一床,明兒她還怎麼有臉見自己手底下的繡女們啊……
當陷入棉絮中時,殊麗好想人間蒸發。
隨手扯過一旁的枕頭,本想捂住臉不讓自己叫出聲,可男人忽然扯過枕頭,墊在了她的腰下。
一個不夠,他還墊了兩個,“為何放置兩個枕頭?”
一邊問著,一邊掐開了腰封的暗扣,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將那昂貴的鞶革丟在了木桌上,沾濕了盞中茶。
殊麗氣息不穩,“有時,繡女會過來住。”
“下次不準了。”陳述白勾著她側衽的帶子,麵無表情道。
憑什麼不準?殊麗腹誹,卻不敢質問出來,他鳩占鵲巢,還不讓鵲兒回來了?
陳述白剛進入狀態,殊麗忽然排斥起來,不停往回退,一雙玉足緊挨在一起,十根腳趾也緊緊並攏,“屋外人多,陛下帶奴婢回燕寢吧。”
弦已拉滿,哪裡容她拒絕,陳述白從不是好說話的人,握住她一隻腳踝,狠勁兒一拽,將人又拽回枕頭上,“駁回。”
冰綃裙裳層層疊疊落在邊沿,堆在龍靴和繡鞋上,蓋住了精致的繡紋。
窄小的木床不堪其重,床腿兒移位,殊麗咬緊下唇,歪頭盯著映有疏影的窗欞,雪肌染上不正常的紅,額頭也溢出薄汗,可就是不發出一絲半點的聲音。
一次過後,陳述白不儘興,將人抱起摁在屏風上,又縱了一次。
殊麗咬住手背,像一隻被屠刀砍得千瘡百孔的小獸,淅淅瀝瀝地流下細汗,染濕了屏風的半紗。
陳述白掐住她的下頜,逼她張開嘴,“怎麼回事?彆咬破嘴。”
一聲妙音隨之溢出,殊麗忍無可忍,腦子一熱,狠狠捶了捶他的肩,“不要了!”
打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立馬弱了氣勢,委屈巴巴地盯著他,嬌嬌憨憨的倒也討喜。
陳述白覺得好笑,揉了揉被捶的肩,“放肆。”
殊麗吸吸鼻子,主動抱住他的腰,一頭鴉發蓋在背後,遮蔽了盛春,“奴婢錯了。”
香培軟玉入懷,陳述白難得沒有板著臉,摟著她回到木床上,算是大發善心地放過了她。
可兩次,真的不儘興。
他用龍袍裹住她,像抱嬰兒那樣抱住她,“回朕那裡?”
殊麗快要魂不附體,抬手捂住臉,“奴婢累了,陛下不累嗎?”
若是晚姐姐在,一定會告誡她,質疑什麼,都不能質疑男子的體力,不僅如此,還要誇讚對方昂揚有力。
殊麗也沒察覺到陳述白的不悅,小幅度地扯了扯他的尾指,“明兒行嗎?”
陳述白“嗯”了一聲,附身吻了吻她的眼尾,沒忍住,又吻了吻她的鼻尖,目光落在那張殷紅的唇上,慢慢靠了過去。
殊麗渾身發麻,比那事兒更為羞澀,她彆開臉,不願與他吻上。
陳述白眯下眸子,也沒強求,攬著她躺在木床上。平日裡足夠容得下兩個姑娘的木床變得狹窄不堪,連蜷縮的地兒都騰不出來。
四膝相纏,勉勉強強維持半宿。
後半夜醒來時,陳述白正在穿衣,寬肩窄腰的背影攏在夜色中,透著野性和暗誘。
聽見身後的動靜,陳述白捏了捏她的臉蛋,“彆送了,睡吧。”
殊麗體力不支,沒再多管,很快睡了過去。
穿戴好衣冠,又恢複了平日的清冷,陳述白走到銅鏡前,借著月色照了照,確認沒有失態才轉身欲走,餘光卻瞥見了妝台上的發簪。
一隻再普通不過的廉價貨。
一隻帶有欺騙的簪子。
眸色漸暗,他將簪子丟進簍筐,大步離開。
天漸亮時,殊麗拖著疲憊起身,掀開被子一看,竟來了月事,她懊惱昨晚的無度,站起身收拾被褥。
待梳洗後,她坐在妝台上準備綰發,卻發現木簪不見了......
疑惑間,她翻遍屋子,最終在丟棄邊角料的簍筐裡找到了它,失而複得,卻沒有滿足感,而是泛起濃濃的困惑。
一看就是人為的,昨夜又隻有天子在身邊,罪魁禍首除了他還會有誰……可他為何丟棄她的簪子?太廉價礙了他尊貴的眼?
火氣蹭的竄了起來,她踢了一下簍筐,竟也沒有去撿那簪子。
前半晌,侍衛架著張執來到殊麗麵前,將人按跪在地。
張執頭發鬆散,像是掙紮過,整個人嵌在愁雲中,一見到殊麗,滿腔的怒火化為雲霧,哀哀戚戚求她原諒。
“是奴才狗眼看人低,冒犯了姑姑,求姑姑開恩,饒過奴才吧!”
囂張不再,卑躬屈膝。
殊麗坐著繡花,沒有理會,“把人帶走吧,看著心煩。”
侍衛架起張執,連拖帶拽地丟回了地牢。也因此事,殊麗被寵幸的事再也瞞不住,至少在太後那裡瞞不住了。
天子寵幸了殊麗,就是近了女色,嘗到了床笫的甜頭,是不是意味著不再排斥娶後納妃?
太後按捺住情緒,心知不能急切,況且龐家的事還未解決,即便她掐斷了送龐諾兒進宮的心思,也不能立即去操持充盈後宮的事。
與天子過招,凡事不可操之過急。
“去給殊麗送碗參湯。”
慈寧宮的嬤嬤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道:“太後要拉攏殊麗?”
因為殊麗,慈寧宮又失去一個總管太監,太後難道一點兒不生氣?
太後閉了閉眼,“一碗參湯能代表什麼?莫要大驚小怪。”
很快,熱氣騰騰的參湯被送到了殊麗麵前,殊麗含笑喝下,向太後道了謝,可心底一點兒沒有被參湯熨暖,反而開始憂慮。
果不其然,不止太後找上了她,龐諾兒也找了過來,還一把抓住她的頭發。
“一個賤婢,也配染指陛下?!”
見狀,木桃上前去扯龐諾兒的手,被龐諾兒推開。
殊麗蹙眉,護在木桃麵前,掰開龐諾兒拽著自己頭發的手,“龐大小姐自重!”
在大將軍府興衰難測的節骨眼上,擅跑出慈寧宮,何其愚蠢!如今,她拿什麼與自己較勁?理了理被抓亂的發,殊麗冷冷道:“將龐大小姐送回慈寧宮。”
幾名強壯的繡女上前,被龐諾兒嗬斥住——
“你們敢碰我,我讓我爹殺了你們!!”
殊麗厲聲回道:“龐大將軍被你嫡兄所累,自身難保,哪還有能力護住你,再在宮中放肆,休怪我不客氣!”
“你能怎麼不客氣?”龐諾兒像殺瘋了一樣,譏誚地瞪著殊麗,“說白了,你就是天子的玩/物,永遠登不上台麵。既是玩/物,就守好本分,彆逾越了主子的底線,落得萬劫不複的境地!”
被一次次羞辱,再好的涵養也會破功,殊麗反唇相譏:“眼下,會萬劫不複的人是你,或許有一日,你會切身體會什麼是玩/物,送客!”
幾名繡女押住龐諾兒,將人丟回了慈寧宮侍衛的手裡。
入夜,殊麗來到燕寢,等了兩個時辰才把天子等回來。
捧上一碗暖湯,殊麗莞爾道:“陛下可要直接入寢?”
聽聞天子忙碌了一整日,午膳都未進食,身體怎麼也吃不消了吧,不會再折騰人了吧。殊麗如意算盤敲得賊響,連嘴角都染上笑意。
陳述白沒拆穿她的小心思,照常沐浴後已是子時二刻,他坐在玫瑰椅上,鬆散著寢衣很是疲憊。
殊麗走過去,主動為他按揉起肩膀。
“該兌現昨晚的承諾了。”陳述白靠在椅背上,連嗓音都透著慵懶。
殊麗來到他麵前,彎腰按揉起他麵上的四白穴,“奴婢不巧來了月事,沒辦法侍奉陛下,要不換個守夜的宮人來?”
話音剛落,手腕徒然一緊,殊麗怔愣,無辜地看向他。
陳述白也不知剛剛為何惱怒,明明隻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詢問,“繼續。”
殊麗不解,繼續為他按揉四白穴。
稍許,陳述白睜開眼,盯著她垂下的裙帶,抬手撥弄了下,“真的來了?”
“千真萬確。”
“得意什麼?蹲下。”
“!!!”
殊麗站著沒動,顯然是聽懂了他的意思。
陳述白拍拍扶手,示意她動作快些。
表裡不一的家夥,殊麗又氣又羞,不情不願地扒拉起他的鞶革。
陳述白隻是斜靠在椅背上,低頭看著一個黑乎乎的小腦袋一直在磨磨蹭蹭,也不催促,可沒一會兒,他眼尾染紅,深眸含春,連閒搭的雙手也扣緊了椅子扶手,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境地,眉頭前所未有的舒展。
可下一瞬,那女子忽然站起來,捂嘴跑出內寢,不知去做什麼了。
陳述白斂了斂眸子,紅透的耳尖更為通紅,麵上卻依舊冷然。
殊麗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回到內殿,怯怯站在珠簾前,生怕被怪罪。
她是真的沒忍住。
陳述白叩叩桌麵,示意她走近些。
殊麗走過來,有些被欺負狠了的委屈,“奴婢不是故意的。”
“行了。”
他不想再聽下去,都不知到底是誰在出糗。
“陛下還要嗎?”
“還要說?”
殊麗悶不做聲,直到被陳述白抱坐在腿上。
男人多了一絲耐心,捋了捋她的頭發,“朕過分了是不是?”
殊麗不講話,唇微微嘟起,有了點撒嬌的意思。
陳述白喜歡她鮮活生動的模樣,附身吻起她的麵頰,“不喜歡就直說,終止於初端,否則就會讓人覺得你是在欲擒故縱。”
殊麗忍不住,咬住他的前襟,卻不敢去咬他的肉。
陳述白縱容了她的小動作,大手一下下拍著她的後背,乍一看,還真會讓人覺得,她是他的掌心至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