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後,陳述白將元栩單獨叫到了禦書房,跟他提起賜婚一事。
四下無人,元栩也就沒有守著君臣之禮,拒絕得直截了當:“臣無意定親,還請陛下轉告宋家,莫要耽誤了女兒出嫁。”
要說油鹽不進,元栩不遑多讓,陳述白倚在龍椅上,淡淡道:“你該知道,宋府的女兒個個溫婉賢淑,錯過這遭,日後有你後悔的。”
“臣不會後悔。”
“一十有三,也該想想婚姻大事,難不成要打一輩子光混?”
顯然,陳述白沒有強行牽線的意思,隻是在陳述一件事實,朝中與元栩年紀相仿的官員,皆已娶妻生子,唯獨元栩不緊不慢。
“陛下若沒遇見娘娘,會草草選定皇後嗎?”
陳述白知道他在詭辯,但也不是沒有道理,倘若沒有遇見殊麗,自己也不會輕易敞開心扉,去迎納一個同床異夢的女子。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也沒什麼好勸說的了,元栩一直是個城府和主見極深的人,無需自己亂操心。
至於宋家女,來日讓殊麗去問問本人的意願,若有情投意合者,直接賜婚便是,也能堵住悠悠眾口。
傍晚,宋家人收到口信,宋老太師刮了刮茶湯上的浮沫,搖頭道:“元栩是個不可多得的君子,朝中棟梁,若能與傾歡結成連理枝,不失為一樁喜事。”
聽完夫君的歎息,宋夫人問道:“那不如,咱們去跟元侍郎談談?”
“強扭的瓜不甜,咱們何必上趕子做那丟人的事?”
“不是你說,元侍郎是個不可多得的君子,我替女兒可惜。”
宋老太師板起老臉,“不行,再被拒絕,你讓我的老臉往哪兒擱?”
“你的臉麵重要,還是女兒的婚事重要?”
“皇城新貴那麼多,也不是非他不可啊。”
“那你說說,還有誰?”
“其實煜王也不錯。”
宋夫人擼起袖子,彈了丈夫一個腦瓜崩,氣哼哼走開,“煜王跟個小屁孩一樣,咱們傾歡嫁過去,不知是誰照顧誰。”
腦門太疼,宋老太師拿手點點她,“你永遠不要低估一個少年的成長。”“我沒低估,隻是覺得女兒和他不合適,算了算了,陛下不也說了,可以為傾歡賜婚,咱們再相相吧。”
“煜王真不錯。”
“不錯也不行,年紀小,不懂疼人。”
夫妻一人你一句我一句,而遠在燕寢內正在逗大寶兒的煜王連打了兩個噴嚏。
陳呦鳴挽著殊麗的手坐在茶水桌前,看著揉鼻子的少年,好笑道:“誰在背後罵你呢?”
煜王甩甩頭,為自己倒了杯參湯潤喉,“罵我的人多了,誰知道呢。”
喝完參湯,他又抱起大寶兒顛悠,“小六月,你怎麼回事,越來越胖啊?”
白白胖胖的小包子癟起嘴,作勢要回到娘親懷裡。
煜王抱著她不放,感覺懷裡抱了團棉花,舒服的不行,“小六月,你得瘦一點,否則長大後嫁不出去。”
驀地,後背一疼,他惡狠狠扭頭,就見木桃傻眼地站在那裡,手裡端著一個歪斜著茶盞的托盤。
“笨手笨腳。”
木桃趕忙撿起地上的茶盞,解釋道:“冒犯殿下,還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呆頭鳥。”
煜王不再理她,扭回頭時,卻被大寶兒拽住了臉頰。
小丫頭吃得多,手勁兒也大,扯得煜王“嘶”了一聲。
殊麗看在眼裡,淡淡一笑,她的女兒年紀雖小,但特彆護短,將木桃當成了小姨,維護的很。
嗯叔叔也不能欺負姨姨。
煜王哪裡知道大寶兒在護短,有些誇張地揉了揉麵頰,“小六月,你怎麼掐叔叔?”
說罷,作勢也要掐她,卻被小家夥用手擋住了臉。
彆看小丫頭胳膊短,卻像被束縛住的小貓,將全身的力氣彙聚在手臂上,繼而張開一雙小肉手杵在少年的臉上,咿咿呀呀反抗著。
六個多月的嬰孩,下牙床的中間位置已有萌出乳牙的跡象,此時用力咧嘴,剛好露出兩顆冒了頭的小牙,樣子可愛至極,惹笑了煜王。
“好了,不掐你了。”
“呀呀。”
“小六月,你在說什麼?”
“呀呀。”
煜王聽不懂她說的話,帶著她跑出殿外,曬日光去了。
剛好天子擺駕回寢,見自己女兒坐在自己弟弟的脖子上,小臉被風吹紅,登時攏起劍眉,“陳誠然,你不給她披件鬥篷?”
聽見天子的聲音,煜王迎光朗笑,再不似從前的翳冷,“大寶兒都出汗了,用不著鬥篷。”
誰家的乖乖誰家疼,陳述白走上前,接過大寶兒罩進裘氅,抬起長腿蹬了一下少年的腚,隨後走進內寢。
大寶兒從裘氅裡露出個腦袋,盯著稀薄日光中的五叔,“唔”了一聲,帶著疑惑。
煜王衝她揮揮手,轉身離開。
如今的皇家兄弟,相處起來並不生分,尋常的禮儀也不那麼重注,就像煜王,想離開也沒刻意去打招呼,反正明兒還要過來“點卯”帶孩子。
給大寶兒搓熱了臉,陳述白看向陳呦鳴,“陳斯年恢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