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麗帶著大寶兒和陳溪住進儀寧公主府的第二日清早,宮裡的轎子就停在了府外,隨時準備接他們回去。
對於天子的占有欲,陳呦鳴見怪不怪,不過還是調侃道:“娘娘好不容易出宮一趟,不如在府中小住幾日,咱們也能到處轉轉。”
今兒一早,殊麗胃口不好,並沒多大興致。
可正窩在殊麗懷裡吃早膳的大寶兒眼睛一亮,覺得這個提議甚好。
殊麗沒搭理她,倒是看向了坐在一旁規矩用膳的陳溪,“溪兒想到處轉轉嗎?”
六歲多的陳溪已經會為他人考慮了,“嬸嬸決定就好。”
聽此,大寶兒有點恨鐵不成鋼,她扭了扭小身板,在娘親懷裡找存在感,待到娘親低頭看過來,她咧開嘴,露出潔白的乳牙,沒有明著說不回宮,但意思很明顯了。
小家夥還會耍心眼了,回頭她爹爹問起來,她就能說是娘親的主意。殊麗拍了一下她的屁墩,將她放在一旁,“自己吃。”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打屁墩,大寶兒沒了臉兒,氣嘟嘟地抱怨道:“母後好過分。”
殊麗湊近她,“說什麼呢?”
大寶兒紅著臉,晃了晃小短腿,“打人不打屁。”
“......”
是打人不打臉吧,殊麗汗噠噠,自己的寶貝閨女肚子還沒有墨水,說出話著實叫人好笑。
見娘親不再理自己,大寶兒舔了舔嘴上的玉米糊糊,拿起勺子舀粥,餘光瞥見安安靜靜的林斐,便捧著瓷碗靠過去,“阿斐哥哥,咱們一起去遊玩呀。”
奶乎乎的小家夥往旁邊一湊,林斐立即緊張起來,他孤僻慣了,在公主府上雖然吃得好、穿得好,每日上下國子監也是車接車送,可就是不合群,令受人之托的陳呦鳴極其頭大。
也是,自己最珍視的人還在牢裡,稍微敏感的孩子都敞開不了心扉吧。
前幾年,因為瞧不見陳斯年,林斐會當著眾人的麵哭鼻子,可隨著年紀稍長,他變得沉默寡言,哪還有三歲時天真無邪的樣子。
陳呦鳴每次去天牢探監,都想帶上林斐,可陳斯年不準她將人帶上,還讓她轉告林斐,彆再糾結過往,過好自己的日子。
聽似狠心的話,實則是想讓林斐忘記他吧。
沒有照顧好林斐,陳呦鳴很自責,卻想不出辦法扭轉這孩子滄桑的心態,很難想象,一個六歲的孩子,是在怎樣的心境中長大的。
早膳後,眾人收到馮姬和駱嵐雯的消息,終於放下心來。殊麗站在公主府的淺潭前,感慨一對苦命鴛鴦終成了眷屬。
迭縠飄拂的涼亭內,大寶兒蹲坐在石墩上,小胳膊肘杵在石桌邊沿,正傾身去拿桌子上的荔枝。
陳溪是個好學的,沒有課業,也不忘捧著書本看,全神貫注間沒注意到妹妹的訴求,還是倚坐在鵝頸椅上的林斐走了過來,拽下一顆荔枝剝了皮,遞給大寶兒,“公主請。”
陳溪這才抬起頭,對大寶兒道:“快謝謝阿斐哥哥。”
大寶兒接過荔枝,朝陳溪揚揚頭,“寶兒知道,不用哥哥教。”
說完,對林斐甜甜一笑,“謝謝阿斐哥哥。”
林斐麵無表情地坐回鵝頸椅,看上去心事重重。
熱心的大寶兒湊過去問道:“你怎麼啦?”
林斐搖搖頭,繼續盯著亭外的風景。
大寶兒從未遇見過林斐這樣陰鬱的少年,吃掉荔枝後走到陳溪身邊,拽了拽他的衣袖,“哥,阿斐哥哥為何悶悶不樂?”
不比大人,陳溪多少還是孩童心性,妹妹一問就順嘴答了:“大理寺天牢中關著他的親人,嗯......也不算親人,是撫養過他的恩人,說起來,是咱們的叔叔才對。阿斐一直想見那個人,可公主不準他去牢裡。”
天牢中?叔叔?
大寶兒一臉疑惑,與陳溪竊竊私語起來。之後,她盤腿坐在石墩上,生平第一次陷入沉思。
陳溪說,那個叔叔是壞人,卻是林斐最親的人。
一個人怎會又好又壞?
大寶兒轉念一想,父皇對她也時而溫柔時而嚴厲,類比之下,叔叔又好又壞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了。
整理好思路,大寶兒又湊近林斐,“阿斐哥哥,我幫你見舅舅呀。”
林斐看向她,緩了許久才道:“公主說笑了。”
大寶兒笑嘻嘻地掩口:“我有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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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兒年紀雖小,但很會察言觀色,她發覺,父皇從不訓斥一個人,那人是自己的舅舅元栩。
而且,舅舅非常疼愛她,從不拒絕她的要求。
是以,在坐上馬車去郊遊前,大寶兒擅自拉過一個侍衛,甕聲甕氣道:“幫寶兒去給元栩舅舅送個信兒,說寶兒想見他。”
侍衛下意識看向皇後娘娘,卻被小公主塞了一顆糖果......
從城外回來時,大寶兒有點疲憊,窩在殊麗懷裡睡了一覺,可睡得並不踏實,一直惦記著林斐的事,直到瞧見公主府的庭院中坐著的青衫身影,才褪了睡意,撒歡似的跑過去,“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