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永夜城出生,在北境長大。”
艾米倚靠在扶手上,放鬆地支著上半身:“永夜城,那裡是納維公爵的領地。”
永夜城並不是因為漫長的冬季而命名,而是因為那裡臨近永夜之海,有著北境最大的港口,艾米去過幾次,作為納維公爵的附庸,她需要向他繳納稅金。
“那你是什麼時候??”艾米頓了頓,想儘量換個說法來表達:“你的詛咒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十二歲,在一次打獵時出現了意外。”
雷爾夫平靜地說。
十二歲。
艾米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一隻滿是血汙臟兮兮的半狼人,毛發打結,呼吸微弱,意識不清,卻在醒來後齜起牙試圖恐嚇所有接近他的人。
“那應該是一段很艱難的日子。”
她忍不住感慨。
青年的雙臂自然地搭在扶手上,拇指摩挲著柔軟的絨麵,眸光沉靜:“這場意外讓我有機會遇見您。”
艾米抬眼微微發怔,好像在為此感到驚訝。
“抱歉,我以為您會喜歡這種樂觀。”雷爾夫輕笑,聲音流露出與平常不同的放鬆。
也許是月圓之夜放大了他心底的欲望,看到領主小姐露出這樣的表情,雷爾夫感覺十分愉悅,他坐在角落裡,望著被燈光籠上一圈淡黃色光暈的艾米,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
就在這時,青年嗅到了一縷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是沙苦葉的味道。
這是一種隻在南境生長的植物,清醒醒神。在潮濕悶熱的南方,不方便洗澡的傭兵們常用這種植物遮掩身上的血腥氣。
他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
“小心!”
幾乎是雷爾夫喊出聲的下一秒,尖銳的冰錐穿透窗戶,徑直朝沙發上的艾米刺了過來。
艾米在茫然中下意識地裹著毯子滾了一圈,堪堪避開深深紮進椅背的利器。
還來不及呼救,越來越多的冰錐刺破窗戶,接二連三地朝著自己飛過來。
雷爾夫迅速抽出一旁佩劍,斬斷了項圈上的繩子??這種級彆的魔法道具,綁不住尚存理智的他??護在了艾米的身前。
銀色的鋒刃在空中翻轉,和四麵八方襲來的冰錐撞在一起,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屋內的騷動引起了門外護衛的注意,他們迫不及待要進來保護自己的領主,但密集的冰錐讓穿著甲胄的小夥子也近不了身。
就在眾人都沒注意到的地方,一團灰黑色的煙霧在沙發底部彙聚,陰冷潮濕的骨架從其中鑽出,冰涼的手附上了艾米的腳踝,她嚇得跳上了沙發,幾乎半蹲著將自己藏在雷爾夫的身後。
三麵的窗戶已經全部碎開了,與此同時,地麵出現一個又一個深色的漩渦,不斷從裡麵爬出來瘦小惡心的生物。
但無論有多少敵人,有雷爾夫擋在前麵,沙發周圍總是安全的。
“冒犯了??”
伴隨著青年的一聲悶哼,艾米感覺自己被整個端了起來,健碩的手臂隔著毛毯緊緊地箍住她的雙腿,寬大的手掌將她的上半身用力塞進了懷裡。
艾米環抱著雷爾夫的脖子不敢亂動。
她聽到越來越多的利器劃破空氣紮進皮肉的聲音,也聞到空氣中越來越濃鬱的鐵鏽的味道。
聯想到剛才提到的血肉對狼人的影響,她開始擔心雷爾夫的理智。儘管把腦袋深深地埋進了男人的胸前,但她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手心的觸感已經從人類的肌膚,逐漸變成了厚實的茸毛。
雷爾夫扣住她的手掌依然炙熱堅定,溫熱的胸膛依然可靠,但喉嚨深處開始發出低沉的、憤怒的嘶吼。
艾米隻得強裝鎮定一遍遍擼著他後頸的狼毛,小聲地喊著他的名字,努力維係著他的理智,確保抱著自己的青年分得清懷裡的是主人,而不是敵人或者食物。
這辦法似乎是有效的,雷爾夫像不知疼痛般頂著攻擊帶著艾米衝出了屋子。溫熱的血順著他的肩膀滴落在兩人之間,浸濕了艾米的前襟。
他緩緩俯身,小心翼翼地將艾米交給趕過來的護衛,而後提起鋼製的佩劍從走廊的窗戶一躍而下。
“雷爾夫!”
在空中照耀到月光的瞬間,雷爾夫徹底轉變成了狼人。
窗外傳來綿長瘋狂的嚎叫,在寂靜的夜晚,幾乎整個小鎮的人都聽到了這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