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的春天是這座古老恢弘的城市最美的季節,花團錦簇的繡球擠滿每一寸泥土,小巧嬌豔的薔薇順著牆壁肆無忌憚地覆蓋深紅色的磚石,空氣中傳來不令人生厭的淡淡香氣,除了花香,還有小姐太太們身上的香水味。
貧民窟的臭味被城牆阻擋,在魔法的加持之下,這裡甚至連地麵都是乾淨的,所有生活在牆內的人都以此為驕傲,在他們看來,外牆的肮臟多來自於那些肮臟的下等人,他們隨意撒尿、將泔水倒進河裡,還從不洗澡。
??就好像內城的垃圾是憑空消失的,而不是一樣倒在牆外的河裡。
王城居民認為,北境是未開化的蠻荒雪原,而南境則是小偷和盜賊紮堆的混亂之都。
隻有這塊土地,才是神眷顧之地。
而對於異種來說,王城就顯得不那麼友好了。
神偏愛人類,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儘管沒犯下罪行也不會平白無故地被聖騎士帶走,但被強大的威壓籠罩著,總歸是生活得不太愉快的。
因此,在王城久居的異種一定是十分強大的。
比如王城最嬌豔的玫瑰,奧利維亞夫人。
她的家中一年四季都在開著晚會,音樂、美酒和香甜的檸檬撻遍布府邸的每個角落,快樂就像侍從托盤裡的小甜酒一樣,輕而易舉便可獲得。
毫無疑問,這裡是整片大陸最快樂的地方??或者說,奧利維亞夫人決不允許任何不愉快的事情發生在這裡,她有這樣神奇的幾乎是魔法一般的力量,能讓任何憤怒和沮喪在踏進這座宅子裡後消失不見,能讓任何劍拔弩張的兩人在看到她那雙含情的美目後重新握手言和。
所有男人都希冀獲得一張來自她的邀請函,那張寫下她名字的卡片能讓人忘記一切悲傷,隻餘下歡愉。
為了給年輕人一點空間,奧利維亞夫人總會在聚會開始後不久退場。
因為隻要她還在,就沒有男人能將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哪怕是聚會最酣熱的時分,隻要她端著酒杯款款從人群中穿過,即使一言不發,僅僅麵帶微笑,也足以讓嘈雜的聲音短暫地停滯片刻,連樂師都會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裡拉琴,癡癡地望著那道優美的身影。
奧利維亞夫人太美了,美到甚至帶了一絲羞澀??這種羞澀並不是扭捏,恰恰相反,她在為自己異於常人的美貌而抱歉。
她似乎想稍微做點遮掩來減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無濟於事,因此而感到不好意思和羞澀。
而這丁點羞澀,就好像油畫裡點睛的筆觸,僅需恰到好處的兩抹,就讓本就豔光四射的美人更加攝人心魄。
更神奇的是,年輕的姑娘們也十分喜愛這位總成為全場焦點的女人。
或者說,在她麵前,一切嫉妒都被絕美的容貌消弭了,無論是雪白的舞裙,還是鐫繡了粉薔薇的晚禮服,或是她雪白脖頸裡的蝴蝶項鏈,所有的飾品和衣服在她身上都會表現出超凡脫俗的效果,奧利維亞夫人戴過的哪怕一對最簡單的珍珠耳環,也會成為女孩們爭相搶購的佳品。
這樣一位奪目的夫人,卻有著一個世界上最古板的兒子,一個住在鄉下莊園裡,整天和試劑、卷軸、魔法為伍的冷淡孤僻的兒子。
布利斯從不參加母親的聚會。
不僅如此,他甚至極少踏進母親的家,自從十五歲第一次發情後用藥劑抑製住之後,他就從那個吵鬨的宅子裡搬了出去。
因為見過太多被酒精浸泡後的人類,所以布利斯在書房讀的第一本魔法書就是關於抑製劑的科普。他絕不能容許自己在發情時變成那種隻剩下本能的樣子,在那天來臨之前,他要為此做好所有準備。
他討厭失控時的自己,因此也討厭讓自己變得失控的食物,不受控的進食欲望讓他覺得惡心。
??所以在彆斯霍拉家第一次聞到那股香味的時候,在饑餓的侵擾下理智潰散的瞬間,布利斯曾產生過極為惡毒的念頭。
母親不僅不理解布利斯的彆扭,還調笑地稱他為“偏執的素食者”。
這一方麵是因為他不吃葷食,另外一方麵則是因為,作為一隻混血魅魔,他到現在還是個處男。
“餓得太久的話,可是會暴食的哦。”在一次饜足的進食之後,母親曾這樣勸過他:“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就能自己捕獵了。”
“彆插手我的生活方式。”少年不客氣地回應道。
因此,當午後倚靠在沙發上休憩的奧利維亞看到兒子過來的時候,露出了些許驚訝的表情。
她吩咐女仆上熱茶水,然後隨意地係上腰間的緞帶,隨著起身的動作,稍稍合攏了裸露著半個胸脯的大開的外袍,懶散地張口:“小素食者難得有拜訪母親的時候,真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