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雅治撲進了中原中也的懷裡,那速度像是拳擊手衝了過去,他們皮膚相觸的一瞬間並沒有因為力的相對作用彈開,而是緊緊的黏在了一起,仿佛這樣才能感受到真實,才能補缺不安難耐的空洞。
雖然不合時宜,但他們的確在火場忘我的相擁了。
中原雅治把臉埋在中也懷裡,他能聽到少年擂鼓一般的心跳聲,打鬥後的皮膚溫度有些偏熱,像是在彰顯勃勃的生命力。
中原雅治的眼眶瞬間濕了,“對不起……對不起。”
沒有保護好自己,讓重要的人為我而傷心了。
中原中也的懷抱很緊,中原雅治卻想用比他更大的力氣回抱他,因為……
“我以為我去了地獄就回不來了。”雅治模糊不清道,“我以為我這輩子就結束了,就離開你了。”
那太過遺憾。
突如其來的死亡帶給了雅治莫大的恐慌和負擔,他難以想象留下來的人該怎麼辦。
“你對不起什麼……明明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身份牽連了你。”
中原中也的唇貼在雅治的耳邊,低低說著,
“我死的時候沒有感受到疼痛,沒關係的,中也。”
“我打魏爾倫的時候也不痛,我還是很強的,沒那麼容易輸。”
又一聲巨響傳來,被晾在一邊的白瀨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行了吧你們兩個,爆炸沒爆到跟前就不緊張是吧,你們想黏糊起碼換個地方?”
中原中也才清醒一般,垂頭擼開了雅治的袖子,“你的傷呢?”
“沒有傷。”
“那些縫起來的裂痕……?”
“長好了。”
白瀨:“喂,聽到我說話了嗎?”
“傻瓜鳥說你的房間地上有血,你受傷了嗎,在哪裡?”
“不是傷,是我拆除線的手法不專業。”
“不專業?那得多疼!”
白瀨抽了抽眼皮。
他大喊:“你們兩個夠了!我又不是死了,我說的話難道飄不進你們的耳朵嗎?還有,中也,雅治根本不會有多疼,他就連被子彈打中都沒有死,簡直就是個怪物——嗷!”
一個拳頭捶上了灰發少年的鼻子,白瀨踉蹌著後退兩步,伸手往鼻子下一探,兩道蜿蜒的血流了下來,
白瀨怒了,“中原中也!”
中也不像他一樣靠音量表現憤怒和氣勢,他冷冷道,“收回你的話,雅治不是怪物。”
白瀨啞聲了一瞬,“是你告訴我他死了的,那現在他又活著站在這裡,不是怪物是什麼?”
他想到了。
中原中也沒必要騙他。
就算他看不慣中也,也知道這人不會拿這麼嚴肅的事情開玩笑。
白瀨捂著自己的鼻子,生理性淚水都流了出來,他的五官痛的扭在了一起,“你這家夥,下手真狠。”
亞當路過了這邊,掃了一眼,“中也大人,你把他的呼吸係統打壞了?”
中也冷笑:“壞了我花錢給他治。”
白瀨:“混蛋中也!”
中原中也拉緊了雅治的手,“我們先走。”
白瀨緊忙跟上,“等等,你們去哪,我也要去。”
中也回頭瞪著他,“你跟著做什麼,不是不願和我們一路?”
“那個瘋子這麼強,還有可能對我下手,我得跟著你們讓你們保護我啊。”他理所當然的說道,“這次他走了,萬一明天就又出來了呢,他要是把我一腳踹進了牆裡,我還能活嗎?”
這話就是明指雅治的遭遇,中原中也忍不住掀開了雅治的衣服,“讓我檢查一下你的傷!”
中原雅治瞬間覺得肚皮涼颼颼的,他梗道,“沒有傷,什麼都沒有。”
中也:“我怎麼覺得腫了?”
雅治:“……”
雅治:“那是披薩。”
他的腹部和胸前的確什麼傷都沒有,淤青,怪異的凹陷,這些早就消失了。
“你……”
中原中也有些沉默。
他親眼看著雅治被踹進牆,那樣的傷勢他體會過,他可以增加自身的重力進行防護,但雅治按理說是沒有的。
除此之外,剛剛的戰鬥中,中原中也其實一直沒怎麼顧上雅治。
逃避是一說,心有餘而力不足也是。但雅治看著竟然沒有任何外傷。
“哢噠。”
頭頂落下了碎屑,中也抬眸望了一眼,立刻抱起雅治跑,“不行,上麵還有塌陷的危險,有什麼出去再說。”
中原雅治環住他的脖子,看到白瀨也急急的跟了過來。
他們找著其他出口,卻發現爆炸的範圍正好把樓梯間封了,去往地下車庫斜麵通道的方向滿是燃燒的障礙物。幾個呼吸間,整個負二層就像是燃燒的地獄,亞當和黑手黨成員在車輛之間穿梭,救出了六個人,追著時間把他們送上了電梯——那是唯一沒有車輛停放的地方,所以暫時沒被火焰波及。
“本機檢查過了,一切安全,還能使用。”亞當說道。
聽到那邊動靜的中也也想趕過去,然而很快,頭頂掉落了最後一塊地皮,恰巧擋住了他們的路,燃燒的貨架築成了一堵火牆,黑煙更是爭先恐後的湧過來。
“這些東西值多少錢啊——”白瀨下意識在意起了這些,然後立馬捂住的鼻子,“不是吧,我難道要死在這兒了?我們從哪上去?現在已經是死路了——”
等待著他們的亞當眸光一閃意識到了現狀,他對那些港口mafia成員說,“你們先出去,我去救中也大人他們。”
他轉身就一個跳躍,穿透了火牆,火焰將他的皮膚和頭發銷毀得差不多,他露出了機械的內裡來,看上去有些可怖,
中原中也也沒有坐以待斃,他讓雅治屏住呼吸,然後回頭走反方向,“沒事,我去把牆搞垮!”
沒有道路,那就創造道路。
一個不經意的轉眼,他就看到了跑到他身邊的亞當,中原中也驚道,“玩具小子!”
亞當:“本機要保護中也大人。”
機械搜查官抬起手臂對準牆壁,掌心聚集起了明亮的橙光,那是即將射出去的炮火,“本機檢測過了,那邊是地下河道,可以打通。我們還能走水路上去。”
***
外麵,鬆田陣平心急如焚。
他敏銳的察覺到了店員之間的眼神示意,那種警惕不像是麵對重要客戶的上心,反而帶著防備和恐慌。
恐慌?為什麼是恐慌?
明明中原雅治一臉冷靜,什麼都沒表現出來。
等等……
鬆田陣平把墨鏡一摘,更細致的觀察起周圍人的神色來,
一直以來,他都把雅治當成需要引導的稚嫩孩子,雖是一直帶著這樣的印象看待雅治,但中原雅治的種種行為其實比成年人還要冷靜。
就像他不動聲色的發現了班主任是變態,冷靜自持的用兒童機躲到廁所報警一樣。
鬆田陣平曾經考過他,如果碰到了綁架犯,清醒時間應該做什麼?
中原雅治這樣回答,我最好不要清醒,隻有沒有意識,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的人才是安全的。所以我就算醒了也會裝作沒有醒。
是了,這個特點其實不止適用於被綁架者,還適用於什麼都不知道,但處於危險之中可能引來慘劇結局的人。
中原雅治雖然是個孩子,但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會偽裝,他在安逸的環境中就是個調皮又聰明還時常裝大人那樣深沉的小鬼,但他在緊張的局麵之下反而能表現不出任何異樣。
如果……
鬆田陣平從休息區看著一隊黑衣人衝進了寶石店。
如果,雅治不想我陷入危險,讓我成為了一個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的不知情人士,從而擺脫某些人的視線呢?
鬆田陣平立刻待不住了,他要隨著那些人一起去負一樓。
但是他被店員攔住,“先生,非工作人員不能進去的。”
“那那些人又是怎麼能進的?”
“您知道的,我們經營寶石相關,所以要配備一些保鏢,那些人隻是照例巡查倉庫而已。”
鬆田陣平冷硬的臉色並沒有軟化,“我和那孩子一起的,我是他哥哥。”
“親屬關係我們是不認的。”
鬆田陣平利落的掏出了自己的刑警證件,“讓我進去,我懷疑裡麵有嫌犯,這是檢查。”
誰知道那些人竟然對視了一眼,統統圍了上來,
他們強詞奪理,“警察證?這種證件是可以偽造的,萬一你是想混進我們的倉庫盜竊怎麼辦?”
他們甚至還在大白天關上了寶石店的卷簾門,整個店麵都透出了怪異的氣息。
“你們……”鬆田陣平睜大了眼,
他本可以通過其他通道去負一層,如今卻被堵在了這裡。
店長走到了他麵前,連微笑都沒有掛起,“不好意思,先生。您的行為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我們會等人來判決。”
“沒有合理的解釋?”鬆田陣平氣笑了,“隻有開著警車穿著警服的人來你們才相信嗎?我懷疑那個外國人有問題,我要檢查。”
“那是對客人的不尊重,是不知緣由的汙蔑。”店長說,“總之,您先呆在這裡。”
“放我離開。”
“不行。”
這不是很荒誕可笑嗎?
這是青天化日之下行使莫須有的權力。
鬆田陣平咬牙切齒,“你們這是在犯法。”
很快,巨響響起。
地麵似乎傳來了震動,這聲音讓鬆田陣平瞳孔一顫,“爆炸?!”
他心頭一緊,大聲道,“下層發生了爆炸?!”
店裡的人也聽見了這聲巨響,卻沒有特彆驚慌,仿佛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但他們卻把剛放下來的卷簾門升了起來,聲音急迫卻有序,“先組織普通人疏散。”
電梯門應聲打開,黑衣人攜著幾個麵色慘白的行人湧了出來,連帶著把店裡的人都擠到了店外,“先走,人都帶出來了,負一樓已經塌了,地下車庫已經完了。”
鬆田陣平覺得腦袋轟的一聲,“你說……什麼?”
負一樓塌了?!
他慌忙在黑一人帶出來的人中尋找,“雅治呢?!他是個白頭發的小孩子,還有那個金頭發的外國人呢?你們沒看到他們嗎?”
他掙紮的力度都不自覺的放輕,於是被人拉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商場的喇叭沒幾秒鐘就傳來了通知,說是地下二層發生了不知緣由的爆炸,要客人們抓緊離開。
沒找到人,鬆田陣平不顧一切的向前衝去,卻遭到了更強力的拉扯,一夥人看著卷發青年,像是要保護他的安全,防止他衝動下做什麼傻事。
他們夾住與所有人逆行的鬆田陣平的胳膊,“鬆田警官,這是爆炸,您還是先撤離比較好。”
“等!下麵還有人啊!”鬆田陣平被他們大力拽住,驚覺這些人都好像長著有力的肌肉,“你們放開我——”
他的急切和焦心肉眼可見,掙紮的模樣讓人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