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治拍拍他的背,“先生不去看夫人的話,少爺你多去陪陪她。”
“那不一樣。”赤司征十郎攥緊手,“他是我父親,是母親的丈夫。”
赤司征臣的腦回路,雅治也很想吐槽。
發泄了一陣,赤司征十郎稍微冷靜下來了
,他往桌子上一瞥,“你在看什麼書?”
“經商渠道。”雅治說,“我希望自己能發現時代的商機,等我長大後,就能乘上時代的飛船。”
赤司征十郎:“……”
他的沉默來自於震驚。
“這是你自學的嗎?”
“那嶽先生沒有給我安排這一類的課程,我托他給我帶的書。”雅治從床底搬出一個箱子,“這些都是。雖然那嶽先生一臉‘你隻是玩玩’的不信任表情,但我的要求他都滿足了。”
這讓雅治對他的感官也很複雜。但如果不是因為在赤司家,雅治可能得不到這麼好的教育。
那是和財閥繼承人同等的教育,逼著孩子長成完美存在的資源。
赤司征十郎翻開書看了看,聲音壓得有些低,“……我感覺雅治很聰明。”
“謝謝啦,但是你誇我也沒有用。”雅治將箱子推回去,“如果聰明沒有給我帶來回報,就是假聰明。”
“如果錢能讓你擁有安全感的話,我以後可以多給你開工資。”
這話把雅治逗笑了,他對上那雙紅色的眼睛,“那麼你以後會有多少工資呢?”
你以後會有多少財富呢?
我又為什麼要低於你呢?
一個混在玩笑話裡的潛台詞,有心之人可能也難以聽出來。
赤司雅治把一本外語書撿出來,這是他晚上要看的,放到最上麵比較好拿。
他們又聊了五分鐘,
赤司征十郎環起胸,“我今晚不去上課了,就在這兒躲著。”
雅治略微訝異的睜大眼,
竟然叛逆了?
……不怕我捅出去嗎?
想起外麵的清潔阿姨,雅治說,“這裡可能也不是安全的地方,那嶽先生很快就能找到你。”
“那我……”
“夫人在醫院嗎?”
“對。”
“去夫人那裡躲吧。”雅治伸出食指比在唇邊,“我們先去找司機,誰都不告訴。”
雅治的身份有些微妙,某種程度上也能當那嶽先生的傳話員,撒個謊,沒人會第一時間懷疑。
他們兩個神色自然的和司機溝通,動作麻溜的鑽進豪車,一路上還討論著輕鬆的話題,配合得天衣無縫。
赤司征十郎可能是第一次乾偷跑這種事,他有些不安,又有些興奮。
“你這個樣子,會讓我產生帶壞你的罪惡感。”到了沒人的地方,雅治才敢這麼對他說,
“隻是這一次,我沒那麼容易被影響。”赤司征十郎步伐迅速的走在前麵,“我想快點兒見到母親。”
他此時完全是個雀躍的孩子,“我要感謝你,雅治,是你給了我勇氣。”
一個人不敢做的事情,隻要有一人同意,就變得可行可靠起來。
“見到母親後,我會把你介紹給她,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赤司征十郎站在台階上轉頭,眉眼間有些自豪,雖然是俯視,雅治卻沒有感覺到距離,“我想母親也會為我而高興。”
雅治又上了一級台階,他比赤司征十郎高一些,所以這一刻,他們的視線平行了,
“好啊。”
雅治說不清自己這聲應答有幾分真心。
他對結交朋友這種事不上心,滿腦子都是提升自己和賺錢。
賺錢有些太早了,但是想想還是可以的。
赤司征十郎輕車熟路的走向母親的病房,雅治跟在他身後,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窺探他們。
有個陌生的聲音念道:“雅治…雅治……”
赤司雅治停下腳步,對征十郎說,“我想去衛生間。”
“現在嗎?”
“嗯,我有些肚子疼。”
赤司征十郎擔心道,“需要找醫生看一下嗎?”
“我想隻是夏天貪涼,吃冰吃得有些多。”雅治敷衍的捂住肚子,“你先去吧,房間號我已經記住了。”
打發走了赤司征十郎,赤司雅治盯著下方的樓道,
他的視野裡,有個四不像在詭異的蠕動。
他一節一節上著台階,上去後又滾下來,嘴裡機械的念著,“快一點,再快一點,找到醫生後就好了。”
然後,又抬頭望著雅治的方向,“雅治…雅治……”
“嘖,又吸引來了。”達裡爾嫌棄的飄遠了一些,陰陽怪氣道,“這些家夥都特彆‘愛’你呢,雅治。”
咒靈。
被雅治的氣息所吸引的咒靈。
這個特質是雅治三歲時發現的。
他當時在睡午覺,突然聽到了一聲巨響。
那聲響大到好像天崩地裂一樣,讓雅治蹭的就起來了,“地震了嗎!”
他趴到床邊向外望去,隻見兩隻大蟲子扭打在一起。
母親的話在盛怒之下變流利了,“不許靠近雅治!”
與它對峙的咒靈哈聲,“雅治~雅治——!”
雅治縮回腦袋,轉頭撞上了一隻蠅頭。
他驚叫一聲往後退去,退到牆邊沒有路了才止住,
蠅頭,最低級的咒靈,一般都是小型犬的大小。
但是三歲的雅治也很小,那隻蠅頭對他來說非常大。
蠅頭眯起眼睛,它的眼睛很大,眼皮的顫動褶皺便異常明顯,它的嘴角儘力向兩邊展開,展到讓雅治懷疑它的臉要裂開了,
“什麼,什麼?”雅治產生一個詭異又靠譜的想法,“這東西在笑嗎?!”
咒靈在對他笑嗎——?
“開什麼玩笑啊,這東西為什麼要對我笑!”當時的雅治被嚇得不輕,“滾下去!”
咒靈明顯一怔。他歪了歪頭,又把嘴咧得要裂開一樣。
這,這東西還聽不懂人話!
雅治喘了一大口氣,被吵醒後腦子也不太清醒,他大叫道。“媽媽——!”
聽到動靜的母親立刻衝進房間裡,
隨他一起的,還有在外麵玩耍的孩子們,“怎麼了雅治,想媽媽了嗎?”
河流過來拍拍他的背,自己也隻是丁點大的人,卻已經學會了安慰照顧彆的孩子,“是不是做噩夢了,彆怕彆怕。”
雅治抱著頭,在胳膊的縫隙間看到母親一口將蠅頭吃掉了。
所以現在,又是一隻被他所吸引來的咒靈。
雅治垂眸,眼神裡什麼都沒有。
醫院是最易形成咒靈的地方。
這裡的人們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負麵情緒,等待的厭煩,焦慮,救治時的慌張,迷茫,來自金錢的壓力,來自病痛的折磨,對親密之人不樂觀的情況感到絕望,埋怨上天的不公和神明的冷漠。
雅治靜靜看著那個努力向上爬的咒靈,輕輕喚道,“爸爸,媽媽。”
“——幫幫我。”
漆黑的顏色從他腳下彙聚,赤司雅治的身後猛地凝現出龐大的身影,
“媽媽的…好孩子……遇到困難了嗎?”
“那隻咒靈攔我的路了。”雅治說,“媽媽可以幫
我清除嗎?”
像是鋸齒摩擦的聲音,母親回應道,“當然。”
它湧到那隻咒靈的麵前,斷斷續續的問,“你想要……什麼死法?”
你想要什麼死法?
什麼死法都可以。
是想被車撞死,還是跳樓自殺,又或者心梗而死。
無法抵禦的咒術,可以輕易的殺人於無形。
這是“父與母”擁有的能力。
母親是強勢的一方,與雅治的對話,行動,基本都由她完成,雅治至今沒聽到父親的聲音,但父親的臉可以做出任何表情,以此證明他是清醒的,他在回應。
“你……想要…什麼死法?”
許久沒有得到回答,母親又問道。
但是那隻咒靈明顯智商不足,此時隻是感受到了危險般顫抖著,連後退躲藏都做不到,
“不說?不說的話……”它延伸出無數觸手,將咒靈困住,然後包裹進了自己的身軀,“不選擇的話,就被我……吞噬吧。”
一陣刺耳難辨的噪音,讓雅治捂住了耳朵,
那是咒靈的慘叫,什麼都無法反抗,便隻能發出垂死前的悲鳴。
雖然雅治沒有生出憐憫之心。
“雅治,吵到了嗎?”媽媽打著飽嗝回來了,“吵到了嗎,吵到了嗎,吵到了嗎……”
“吵到了,媽媽。”雅治冷聲說道,“謝謝媽媽,但現在可以回去了。”
他轉身向上走,以為咒靈會就此消失。
可他聽到了拒絕,
“不,不……”母親的嘴一張一合,“不想回去,不想回去……”
這種情況很久都沒發生了,雅治心裡一緊,回頭望去,
隻見漆黑的咒靈像是消化不良一樣鼓著腹部,全身中毒般泛紅,“不想回去,想見雅治,不想回去……”
那形狀其實可怖到令人犯嘔,雅治臉色發白,卻仍要裝作鎮靜的模樣,
“是吃掉那隻咒靈的關係嗎?”
“可能吧。”達裡爾知道這是在問她,“不過你母親本來就精神不正常,你也因此不常放她出來不是嗎?”
要不然,失去父母的雅治可能會因思念親人,把他們召到身邊。
但雅治清晰的認知到,‘父與母’不是他的父親和母親,是他父母的殘念。
“不回去,我不回去……”母親仍然神經質的重複著,隨後,她的臉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迷幻表情,“媽媽想看雅治的好朋友,雅治結交了新朋友~”
這句話說得怎麼這麼流利。
雅治一咬牙,厲聲道,“回去!你這樣會給我添麻煩,我有時間會把新朋友介紹給你的!”
“不,不……”母親完全聽不進雅治的話,“就要現在……看,介紹給媽媽,介紹給媽媽。”
它的視線上移,顯然在追尋赤司征十郎的方向,
“媽媽,要見雅治的新朋友……”:,,.